没有声音能回答我。
除了跟随宝宝,我别无他法。
16
这是个诡谲的清晨,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有一种预谋中的事情即将发生。
我看见宝宝直奔车站,踌躇满志。
车站站满了戴眼镜的大学生。还没站稳,一辆新款夏利下来一个男人,身上落满灰尘,他突然对宝宝说:去哪里?宝宝说:我坐公汽。他说:坐公汽?去哪里?宝宝说:去建国门附近。男人说:25,怎么样?宝宝把脸侧过去,不看他。我以为那司机会离开的,没想到听他说:算我倒霉好吧,不要你的钱,我正好去那边有点事,把你带过去行吧?宝宝一听,有些不解,说: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好吗?司机说:没什么,就想找人唠几句。宝宝相信了,上了车。我没想到宝宝这么轻率,在这个陌生城市被这个花言巧语的男人哄骗。我也从车窗里钻进了后排,倒要看看这个可恶的男人要玩什么花样。
我听他们一路聊起来。宝宝问到垡头的房价,他说:平房200多,楼房七八百,一个月。宝宝说:那买呢?他说:五千多一平方。他听说宝宝想租房,侧头看了一眼,说:美女,就住我那儿,反正,我一个人住。我屏息狠狠盯着那男人的手。宝宝说:谢谢,孤男寡女,没有安全感。他说:那你可以找一个女孩一起住啊。不过,你一个人在外面,我就不信你没有生理需要。宝宝面无表情地说:没有。他然后自言自语地谈到了垡头,说垡头有三千多小姐。宝宝很吃惊,说:那……那垡头还剩多少干净的男人?他笑笑,说:什么为干净的男人?宝宝说:能看得出,你的个人生活是比较混乱的,请恕我直言。他笑起来: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多少干净的人。不过,话说回来,那些女孩子,想开了,也没什么。再说,那些单身男人在外面,也有需要,这也彼此拉动了经济。宝宝冷笑一声:下半身经济。果然如此。我从他与宝宝的谈话了解到:他开的是黑“的”,以前在物业部门做,公司许诺两年后薪水要从1500涨到2000的,可是,承诺没有兑现,于是,就把工作辞了,专门开车。因为与爱人不和,离了婚,孩子归前妻,他每月掏500元抚养费。多话的宝宝问他前妻现在又结婚没,他说:结了,还不如我呢,现在什么也没干,在家闲着。宝宝说:那你前妻养得起啊,她一个女人?他说:还行,她买了两个柜台,一个柜台都十几万呢,那都是我们以前的钱,我全给她了,离婚时抽身走人。宝宝笑着说:那一定是你犯错在先。那房子呢?他说:房子是我单位分的,当然归我。宝宝说:难怪,你要大头儿了,她那十几万现在也不能买个房子呀。他说:这倒也是。上个月交的28万房钱人家还给她退回来了呢,买不上了。宝宝问他现在是什么心态,对于生活,能不能作个描述,他长叹一声:没着没落。宝宝说:有安全感吗?他说:没有。……听到这些,我很生气,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在外面,不应该有那么多话,应该学会保护自己。而且,更可笑的是,竟然宝宝问他有没有安全感。我靠在车椅后背,微闭着眼,却竖着耳朵静候其变。如果这个臭男人想对我的宝宝打什么鬼主意,我要他受到惩罚。
隐隐约约传来开车门的声音,宝宝准备下车了,我前面的这个男人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接着听到宝宝说谢谢司机师傅,看来我太紧张过头了。在司机师傅与宝宝挥手再见时,我连忙下了车,并没看到什么建国门之类的字样,倒看到三个字:大望路。
宝宝走在我的前面,一直没回过头,我的眼睛长时间停留在她的腰部,感觉她至少瘦了三斤。
17
没想到聊天也可以当车费,司机还真的没骗我。
要想找到大望路辣妹子保姆公司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经过地铁口时,出口的一股冷风从后颈溜了进去,它们贴着脊背匍匐前进,带走了本来就不多的热量。我把身子缩了缩,脊背刹时如高速公路一样来了一个急速转弯,那股冷风收敛了些。
向左走,过站台,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个报亭,我走过去,买了份《手递手报》,这是一份信息汇总的报纸,租买卖房、家教保姆等供求信息堆成山。果然,在家政那一版,我发现了蚂蚁一样的大望路辣妹子保姆公司的电话。赶紧用公用电话拨过去。
喂,您好,辣妹子,您有什么需求?话筒里传来一个女人轻柔的声音。
我清了清嗓子,说:我……我想找一份保姆工作,不知道可不可以。
可以呀!辣妹子说。
是这样的,我现在租了一个平房,但还有不多久就要交下个月房租了。我必须尽快找到一份工作。我说。
没问题!你可以把你那里的平房退了,就住到我们公司里,很便宜的,五元钱一天,辣妹子说,我们可以负责为你找到工作。
我咬咬牙,说:好的,那我马上去,可我怎么找到您呢?
这样,你在SOHO现代城门口等着我,我去接你。我穿一件红羽绒服,长发。你就喊我周姐吧。
我在网上曾看过潘石屹的博客,知道他就是现代城的老总。在大望路,没有人不知道现代城的,用不着问,一抬头就看见了。我原本准备先回铁路边的平房去退房拿行李的,可是想到还有十天半个月到期,再说,即使先退房,房租也是那么多,就放着,自己先到辣妹子看看。看能否守株待兔,守来钟新。
在现代城建设银行门口大概等了半个小时,辣妹子周姐来了。果然,红羽绒服、长发。完全不像有四十多。她好像有很敏感的直觉,笔直朝我走来。我迎上去,说:您是周姐吧?
对,对。刚才来了几个客户,耽误了几分钟。你的行李呢?周姐问。
我的行李还没拿过来,先看看。我就跟在周姐的自行车后面。走了几分钟,周姐把自行车推到一个修理摊前打气,我见摊子旁边有家小吃店,便从窗口伸进一元钱,买了个饼,张开嘴,狠狠啃了一口。边啃边等周姐,因为站在一家报刊亭边,顺便看那些花花绿绿的杂志封面,范冰冰、李冰冰……看她们在冬日里裸露着,再加上名字,我的后背直冒凉气。
周姐的辣妹子保姆公司养在深闺,我跟在她后面拐了三个胡同,走过十几栋居民楼,穿过四排平房,最后,在一栋居民楼前周姐锁了自行车。然后跟着她进了三单元三楼。假如周姐不来接我,我郁宝宝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到这个辣妹子。边上楼梯我边问周姐怎么不在外面挂个牌子,周姐说:这里是北京啊,你以为能随便挂牌子啊。想想也是。北京是首都,是政治文化中心,字,可不是随随便便能挂出来的。
一走进辣妹子,我就有一种找到了党组织的归宿感,这里,就是我的娘家,即使马上黑夜来临,也不会害怕了,公司里有一张高低床属于我,上铺也好,下铺也罢,睡一晚上五元钱,一个月一百五,也比在平房里呆着划算。
压在心底的阴霾霎时消散。
我突然高兴起来。周姐带我进房安排好床铺后,我来到客厅(也就是辣妹子的办公室),沙发上已经坐了几个妇女,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