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那为什么不理我?
钟新说:我累了,想睡觉。
我说:我看你是看中了那个到你家当保姆的小妖精吧?还说什么像我?别骗我了!
谎言重复一千遍也有可能变成真理。我知道这个道理,我以后会在手机里翻来覆去重复这句话,不相信就引不起钟新的注意。
钟新说:我跟你说不清楚,那随便你怎么想吧,我明天还有课,晚安。
我接着说:做贼心虚!
那边果然没有了回音。
这是我来到钟新家里后与他的第一回合的斗争,钟新被我无情打击了,一丝得意浮上心头。我删了信箱里的文字,关了手机,很快沉沉睡去。
而另一个房间里,梁爱珍在干什么呢?这个家好奇怪啊。
34
洗手间里,钟新告诉我说等会儿和他一起出门,他带我去东郊市场,找那家买菜又便宜又好的摊位。我有些奇怪,我已经去过东郊了,一个大学教授也不至于这么算计菜的价钱吧。奶奶已经起来了,吃完我做的早餐,正在客厅里坐着看昨天的报纸,很支持地说:去吧去吧,每天能节约点就节约点,菜是每天要买的。
您今天想吃点什么?钟新走到客厅,问他的岳母。
奶奶抬起头,想了想,说:农家小炒肉。小郁,你会做吗?
农家小炒肉?我一愣,小炒肉应该会做,但为什么前面加一个“农家”这就弄不明白了。不过没关系,等会儿可以在路上问问钟新,也许是怕奶奶炒我鱿鱼,我慌忙地说:我会做啊!奶奶说:好,那我等着尝你的手艺。
一出门,外面的寒气让人有点受不了,在北京,如果单纯呆在屋子里过冬天,那要比在楚江幸福得多,楚江不供暖,冬天不仅冷,而且潮湿,那种冷浸入骨髓。钟新总是穿着那件羽绒袄,手插在兜里,像个小老头。
钟老师——正准备向他讨教农家小炒肉的做法,没想到他先对我说话了。他和我并排着,说:小郁,跟你说件事……
看钟新那么神秘,我的心跳得厉害,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秘密,没想到他对我说了这么一番话:一直没机会跟你说。嗯,怎么说你才明白呢?在家,你要勤快点儿,特别是奶奶,多哄哄她开心,不然,她……
她怎么啦?我好奇怪。
不然,她会赶你走的。其实,那天我叫你签合同,是想保护你。我知道,你不容易,一个小女孩,在外面闯。说实话,我很不放心,毕竟,我们还是家乡人……
啊?家乡人?我闹不明白了。这可是我发现的一个有关母亲和钟新的最大的秘密了。我问:您也是楚江人?
后来我们家搬走了,但我很怀念那个地方。钟新看着我,继续说:反正,你要让奶奶喜欢你才行。
奶奶不喜欢我吗?我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他很快躲开了,说:怎么说呢?这个问题非常复杂,但你必须明白,她是可以随时赶你走的。她是很固执的一个人,这次中风吧,她死活不肯住医院,我们也拗不过她。我们家,可以这么说,一切她说了算。
听到这里,我简直越来越糊涂了。这是钟新的家呀,奶奶有什么资格赶我走?他钟新难道就没有一点主见吗?我还想问,钟新说我以后会明白的。我站住了,说:我不是问这个。钟新说那我问什么。我低着头说我其实不会做农家小炒肉。钟新笑起来,把手放在我肩头拍了拍,说:那问我呀,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我,我会告诉你的。从钟新的言行举止,我发觉他对我还是很有好感的。这样一想,我大胆起来,想起那天的短信内容,我把自己装做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说:好的,钟老师,还有个词语我一直不懂。钟新问我什么词语不懂,我说“乳臭未干”。钟新愣了愣,问我怎么突然问这个词。我说昨天从电视上听来的,就记住了,可不懂。钟新笑起来,说:打个比方吧,就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我说:那您是不是骂我呢?钟新说:怎么会?不是骂。我问那是什么。钟新说:每个词语不能孤立看待,都有它的语言环境,比如,这个词用在你身上,是一种怜爱。我的脸腾的一红,忙岔开话题,让他教我怎么做农家小炒肉。
走了一段路,钟新并没有和我一起去东郊市场,而是说去另外一个地方转转,我买了杭椒、大蒜、肉、白菜等东西,一个小时不到就回来了。一进门,奶奶见我一个人回来了,忙叫我过去。
家里就剩下我们俩,梁爱珍上班去了。
奶奶叫我坐在沙发上,说:小郁,坐下,我有事和你谈。我有些紧张,想起钟新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她要炒我?说实话,我现在不想离开,一切还刚刚开始。脑子里正盘算着如何和她过招,没想到奶奶说:小郁,钟老师呢?不是和你一起出门了吗?上哪儿去了?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结结巴巴地说:不……不知道。
奶奶目光犀利,不容我喘息,她说:不要撒谎。
我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样,难道钟新没有人身自由吗?他不能出门吗?这也太奇怪了。我说我真的不知道,钟老师和我到东郊市场后他告诉我说他还有事,就叫我先回来做饭和照顾奶奶,他大概去理发了吧。奶奶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她拉过我的手,我的手下意识地一缩,那种柔软而冰凉的软,使我有一种抓着一条蛇的恐惧,然而,我的手还在奶奶手掌里,她看了看门口,又收回视线,说:小郁啊,奶奶还是很喜欢你的,很可爱。你喜欢奶奶吗?我怯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