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陵对那引路的店伙计道:“你们老板倒是会做买卖,竟然还请了胡姬来招揽客人。”
店伙计嘿嘿一笑,道:“这可不是俺老板请的。”
“不是请的还是捡的不成?”张松立即八卦之心大起,抬杠道。
“嘿,您还真是说着了,这可不就是捡来的”店伙计低声笑道。
“说说看,到底是怎么‘捡’来的?”张松连忙问道,连张陵都有些好奇了。
“这事儿说起来可就长了……”店伙计一脸沉思的模样。
“长话短说,这是你的润口费。”张陵知道这伙计正拿捏着要那处,便取了五文钱塞那店伙计手中,估计这家伙也不知道从多少客人手里赚这‘长话短说’的润口费了。
九年前,这里还在刘武周统治下的时候,有一些商人被乱兵杀散,那时候,因为城里乱得厉害,这掌柜的便歇了酒楼,带着家里人逃回乡下避祸,这半路上就听到草丛里有人嘤嘤地哭。这个酒楼掌柜心眼儿不错,战乱的时候人都怕麻烦,而这掌柜的却让人进了草丛,结果在里面发现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大约十一、二岁的模样,嘴里只会说几个怪腔怪调的汉语。
这女孩说起来也算是命好,老掌柜膝下有两个儿子,却是没有女儿,而老两口一直想要个女儿,这年纪大了,本来不抱什么希望,不想这路上竟然捡到一个,虽然是品种有些特殊,但毕竟是个女孩不是?
家里本不缺吃食,老掌柜夫妻就这样将女孩养了起来,一晃就是八、九年过去,女孩长得也越来越出色,而且颇会做生意,帮了老掌柜不少忙。
“看得出来,只是让她当垆卖酒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张陵揶揄道,话里的意思是说掌柜的不厚道,让女孩做那活计,折腾人。
大概是听得多了,那店伙计将他们让入一间包厢,请二人坐下之后笑道:“二位客官,这便是有所不知了,这当垆卖酒,是小姐自愿的。”
“哦,竟然有人自愿干这差事?”张陵疑惑道。
“是啊。小姐是与亲生父母失散的,据她所说,当年亲生父母并未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回来找她,当垆卖酒这活虽然粗糙了些,却是既能帮掌柜的生意,也可以将这消息传播四方,说不定就能够传到她亲生父母耳中,全家团圆呢。”店伙计言下颇有嘘唏之意。
张松插嘴道:“如果你家小姐真的找到了亲生父母,那你们老掌柜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店伙计笑道:“这话也不能这么说,你看那家有女儿的,不是也养了十几年便送于别人,只在年节之是归省,这岂非一个道理?况君子有成人之美,小姐阖家团圆,也是老掌柜乐见之事。”
“贵掌柜不愧君子之风”
张陵赞叹道。
“呵呵,还未请教客官吃些什么?”店伙计又将话转到了生意上。
“就来一壶平遥黄,然后捡贵店拿手的菜式来它四样,然后上两碗羊汤,四个肉夹馍。”张陵笑道。
“好嘞你,马上就到。”店伙计答应一声,脚底下跟安了转轴似的走出房外。
“张松,你怎么了?”等店伙计离开之后,张陵一转脸,看张松一脸的黯然,不由一怔。
“没什么,老爷,只是有些感触罢了。”张松的眼睛有些发红,晃晃头目光却看向门外。
张陵便有些恍然,张松他们这批人大多是战乱后收养的孤儿,大概是听了那胡姬的故事后,有些感怀心事了。
“张松,你还记得你的老家在什么地方吗?”张陵和声问道,“如果记得,你去跑一趟,看看可有亲人依靠,如果有的话,或者接他们过来,或者回到他们身边,你的契约我随时可以归还。”
“谢谢老爷恩典,小的父母已经在战乱中双双亡故,而且家中也无兄弟姊妹。”张松的声音有些哽咽,“张府的人就是我的亲人,小的一辈子侍候老爷”说完,他翻身拜倒。
“胡闹”
张陵连忙将他拉起来:“怎么说着说着不仅眼里流马尿,连骨头都会折叠了?忘了当初夫人是怎么训你们的?”
“没忘,若不是老夫人、老爷和夫人,小的哪有今天的好日子可过?就算长跪不起,也不足以表达小的感激之情。”
“别拍马屁了,你愿意膝盖遭罪,老爷可不想心惊胆战的。”张陵笑骂道。
正在这时,那店伙计已经双手各托着一个食盘走了起来,将所要的菜式,一样一样地摆在桌上。
“好啦,你且下去吧,有事情我会唤你的。”张陵挥手打发走店伙计。
“老爷,请饮酒。”张松已经给他斟了一杯黄酒。
“旅途之中不必拘礼,你也喝杯酒解解罚。”张陵挥挥手,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后微微点头,“这平遥黄果然有些味道,比长安那黄桂稠酒不遑多让。”
“我听夫人说,现在粮食还很紧张,等什么时候粮食不紧张了,夫人能酿出更好、更烈的酒。”张松说道。虽然张陵让他也喝一杯,但他却不敢失了下人的本份……一块儿吃饭也就罢了,再喝酒……那是想也不要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