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素静静地坐在草丛里,眯着眼睛看那轮艳丽的红日从山后一跃而出,已经八天了,他还是有些不习惯外面的太阳,但他的心情却渐渐地好了起来——我一定能够逃出去
在家庭覆灭的那一刻,他才体会到一个真理:没有强权庇护的财富,不过是兔子窝边的鲜草——并非是不能吃,而是在需要的时候吃得比较方便。
事情的起因是由于上京城的一名贵族和突厥贵族交好,将粟末靺鞨族准备立国的事情泄露出去,这立即遭致突厥大汗颉利的诘问,虽然粟末靺鞨族暂时应付过去了,但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加难办了。
事发之后,突地稽勃然大怒,立即命人抄斩了那个贵族,但是拆屋及乌,由于客素的家族和那个贵族有很多生意上的往来,而且执行这项命令的人一向对客素家的财富垂涎三尺,便借这个缘故将客素的家族也牵扯进来。
家族上下百余口人尽皆被杀,留在上京城等地的家产也尽皆被那个人抄没,如果不是他想得到自己在中原的那些产业,恐怕也早已经被杀了,哪里还等得到营救。
从逃出牢狱的时候起,他们这一行人就尽伏夜行,在在崇山峻岭间小心翼翼地前进。他们多次成功地躲过了近在咫尺的追捕,然而,客素现在十分的沮丧,茫然地望着眼睛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好不容易培养的信心几乎再次崩溃……追兵搜捕的越来越厉害,同行的人中已经的大半被追兵杀死,而距离中原还有数百里。
“此去中原尚有二百多里,一路上都是草原,我们要想躲过他们的追踪,无异痴人说梦。”客素喃喃自语。
“掌柜的,你放心好了,既然我们能逃出监狱,也一定能够逃出大草原”卜尔赤站在他的旁边,笃定地说道。
跟以前相比,卜尔赤高大的身躯略显消瘦,满脸的长胡须,整个人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浑身散发着一股凌厉逼的威猛气势,大概是在前不久受伤失血的原因,他的面色显得非常苍白。
在客素家遭逢大变的时候,只有卜尔赤带着几个家人因为在外面收帐而没有被抓到,他本来可以带着一笔钱逃走,但为了打听客素家人的情况,他又潜回了上京城,结果中了那人的埋伏,死战逃脱。
在养好伤势后,他便招募了一批死士去营救客素……在大草原上,有很多人因为走投无路而成为这种人,或为匪盗,或为死士,为了钱,他们什么都可以干。
“很难,我们这么几个人,只要对方在前面封锁,恐怕是跑不过去的。再说,家人都没人,我就算跑去了中原,又有什么用?”客素依然没什么信心。
卜尔赤叹道:“掌柜,即便是家族中只剩下你一个人,那也是家族的延续,也是老掌柜的希望。你心地善良,性情豁达,到哪儿都能生存。我们在中原的产业还没有受到损失,到那里重新开始,又有什么不好?”
客素点点头,眼中又浮现出一种收做希望的光芒。
“休息吧,晚上还要走许多路。”卜尔赤拍拍他的肩膀亲昵地说道。
客素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心里还是非常乱,虽然经过卜尔赤的宽解,可他还是……那一团的愁绪,斩不断,理还乱。
他转头望了一眼躺在自己身边的卜尔赤……他的头发已经白了许多,眼角和眉头的皱纹也很深,但脸部的表情即便是在睡觉的时候,也十分坚毅,很有几分父亲的神采。
不知道什么时候,客素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被一阵急驰而来的马蹄声惊醒的。他一骨碌爬了起来,紧张地四下张望,剩下的六个人也同时警醒,握紧了兵器,他们看到一支有几十人组成的骑兵飞驰而来。
“大叔,大叔,有追兵来了,我们是不是躲一躲?”客素紧张地去推旁边的卜尔赤,却推了个空。
头上传来卜尔赤的声音:“掌柜的,不要紧张,是我们的人。”
那队骑兵驰近,客素发现,那个领头的骑兵正是他们家里的一名仆人,这些人一个个都非常强悍,装备也很精良,人人都是手持长矛,背着强弓,腰悬长刀。
那名仆人的名字叫做勒多,他跳下马来到卜尔赤的跟前:“大叔,我们没来晚吧?”
卜尔赤点点头:“没来晚,我们快走”
虽然客素很想知道那批人的来历,却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急忙上了马,一行人急急忙忙地向中原的方向赶去……
“掌柜的,只要冲过前面,渡过那条河,我们就可以到中原了,哈鲁达再凶悍,也不敢追过来”卜尔赤扬鞭说道。
哈鲁达为了弥补过错,又担心引起突厥人的注意,只带了不多的人出来追捕客素,即便知道他们逃跑的方向,也不易进行大面积的封锁,所以他们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前面突然响起了凄厉的号角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客素的心里顿时便是一紧……以往,他总觉得这号声苍凉、有气势,能够让浮躁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每次去中原,除了思念家人之外,最怀念的就是这苍凉的号角声,但现在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这表示他们已经被人发现了。
前方已经出现数十骑粟末靺鞨族的骑兵,卜尔赤挥动长矛,大喝一声:“杀上去”
三十多个骑兵立即发出一声高吼,挥动着兵器,以卜尔赤为中心,一字排开,向隐隐约约出现在前方的骑兵杀去。
说来也是凑巧,哈鲁达的判断还是比较准确的,客素在大草原上已经无处可去,可能是去中原接手他的那些产业。但是,大草原与中原连接的位置太多了,以他带着几百人不可能全面封锁,同时也要顾忌突厥人的态度,所以他只派了几支小部队在自己认为可能的方向上进行搜索,而他在后面率领大部队进行排查,眼前这支与客素他们数量相等的追兵,就是小部队之一。
“上箭”卜尔赤大声叫道。
草原上的男儿少有不习弓马的,客素的家族虽然早已经不参予武事,但这自小的锻炼却没有间断过。客素非常紧张,有些手忙脚乱,虽然他平常也自诩弓马娴熟,可那是在训练场上,在猎场上,与杀人的战场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