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是否八字不合,龙凤两族时有摩擦发生,千年前,更险些大动干戈。原道,凤凰五行属火,被视为阳,代表雄性;而龙五行属水,被视为阴,代表雌性。但凡间人类却觉龙的秉性外形更霸气张扬,以其代表帝王形象,凤凰却位居后的形象,更是大改龙为阳,凤为阴。
凡人无知,本是小事一桩,凤神却是小气猜疑出了名的君帝,为此大动肝火,怀疑龙族私下与凡人交好,这才颠倒阴阳。玉帝好说歹说,终劝得两族言和,凤神浚渊却盛火难消,拂袖直言,绝不会再福泽凡人,而原本由凤族掌管的凡间御使也就空缺下来。
凡间御使,即统管九洲的土地神,与类似灶神苏吉利、厕神紫姑、痘神张帅这样的地方小仙打交道。主要职责即保佑凡间,统领各方土地神。凤族丢下如此烂摊子,玉帝无奈,命龙族二子睚眦掌管。
几百年来风调雨顺,就在玉帝以为此事告一段落时,睚眦却因种种缘由,被贬入凡间,回家娶老婆生孩子去了。凡间御使一职再次空缺,玉帝急得团团转,王母娘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又使了些计谋凤神浚渊这才终于答应,让自己儿子担任此职。
谁料浚束一入天宫却道,“要我做凡间御使可以,让睚眦打败我即可。”
玉帝闻言,便知浚束其心歹毒。这凡间御使一职听起来风光无限,却是个实打实的苦差事。除了要时常协助各方土地神打理凡间事务,更要时时防范邻近小妖小怪来犯,东家长西家短:一会儿这方土地神嚷着要提前退休,那方土地神哭诉被附近小妖欺负,那头土地神又抱怨自己分配的地方瘟疫不断,连个供品都没有……
正是如此,龙凤两族才你推我攘,皆不愿接下这门苦差事。眼下凤神假意答应,却言明要儿子与早已修为灵力尽失的凡人睚眦比试,还有何悬念?可谁也没料到,比试当天,浚束却错算一招,满盘皆输……
从冗长的回忆中回神,玉帝咳嗽声:“浚束可是嫌弃仙桃有些酸,这……”
不等玉帝说罢,浚束已俯首又道:“浚束不敢。蟠桃乃日月之精华所凝结,更是娘娘亲手种植之物,自是珍贵无比。浚束不愿接纳,是因为受之有愧。”
玉帝默了默,不知浚束心里装的什么葫芦,踌躇番才问:“何以解?”
浚束道:“小仙自入天宫,颇得玉帝和王母娘娘的赏识,做得九洲统领御使,虽时有差错玉帝与娘娘也未曾责罚。近日凡界平乐镇土地神罗阳小仙因年事已高,已告老还乡。浚束未能未雨绸缪,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仙僚交接平乐镇,实乃失职,如此又叫浚束怎敢接受娘娘的蟠桃?”
语毕,大殿之上静默一片。浚束言之凿凿,语气虽是谦卑至极,脸上傲倨之情却毫不掩饰。玉帝端坐殿前,暗地里,牙根却已暗暗发痒。浚束小儿这是在报复啊报复!
原来玉帝还道浚束逆来顺受,四百年来早已随遇而安。可现在这个状况哪里是!他分明就是按兵不动,故意等着今天要出自己糗啊!平乐镇是老大难问题了,因为清贫一再被众仙嫌弃,土地神是换了又换,好不安生。这事玉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看不见,一点出手相助的意思都没有。
是以浚束一怒之下,竟故意挑在蟠桃盛会这样众仙云集的日子,把烫手山芋冠冕堂皇地丢给玉帝大人了。
浚束小儿,你好狠!
玉帝面有难色,清了清声道:“浚束啊,这事下来再——”
“请玉帝和王母娘娘降罪!”浚束铿锵有力,直接驳回了玉帝大人“日后再议”的想法。
一时间,玉帝噤若寒蝉。众仙也都不说话,只隔岸观火——看大戏。
玉帝抹了把冷汗,正思忖着怎么下台,倒是王母解了围。王母道:“浚束凤君向来谨慎小心,此次事情也不能全怪你。我和玉帝明白你急于解决问题的心情,只是这一时半会儿,又哪里去找合适的土地神?下来……”
王母这句“下来再说罢”还未出口,本安静的大殿却霎时传来清脆的女声:“怎么没有?”
王母话被打断,稍一迟疑再抬头,莽撞的桑芷公主已经大咧咧地凑到了殿前,头上腰上的金玲因跑动而发出悦耳的叮铃声,咯咯笑道:“姨母,要找个土地神还不容易吗?”
王母心底焦急侄女捣乱,面上却依旧端着笑:“芷儿,切莫胡言,速速下去罢。”
眼神示意,王母身边的几个贴身婢子早已悄然来到桑芷身边,簇拥着就要拉桑芷下去。桑芷情急,一步三回头,终于喊出声来:“姨母,我没有胡言!桑芷愿意去做平乐镇的土地神。”
“芷儿!”话音一落,坐在一旁的画裳公主拍案而起,瞪目喝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你可知……”画裳公主兜着话,眸光流转凝视不远处的浚束,既想提醒宝贝女儿那个平乐镇的土地神不是什么好差事,又怕当着浚束的面把这话挑明,彼此难堪。
谁料自己还在辗转间,桑芷已摇头道:“母后,我知道。那平乐镇又穷又苦,土地神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只是桑芷自幼长在青丘国,受尽父王母后的宠爱,从不知人间疾苦,前些日子的历劫却终于让芷儿大彻大悟。”
桑芷深呼口气,放缓语速移步:“要想学好法术,炼好修为岂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凡人亦道:不得一番寒彻骨,哪的梅花扑鼻香?桑芷以前不懂事,让父王母后,还有姨父姨母操了不少心,可现在我已下定决心——”
顿了顿,桑芷甫一回身直面玉帝王母,即目光清澈地跪下来:“姨父姨母,桑芷自知资历尚浅,担不起土地神的大任。但请两位看在桑芷的拳拳诚心下,答应桑芷,我一定尽力做好土地神,为凡间百姓带去福祉。”
于此,终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不远处,浚束面色如常,却掩不住眼角那么一点点狡黠的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