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与苏玉仪坐在榻上,两人相对而坐,中间是一方矮桌,上面摆着针线笸箩,针线笸箩的旁边,是一盅熬制好的面浆,以及裁剪整齐的细棉布。
顾氏将细棉布,平整地铺到矮桌,苏玉仪再把面浆,小心刷到棉布上,而后循环往复,将细棉布一层一层地粘在一起。
这是在做鞋底,老夫人年纪大了,只要是在府里时,就要穿千层底的鞋子。
口头上的说辞是,说千层底的鞋子,穿着舒适,轻便又防滑,冬季保暖,夏季透气。
既然老夫人露出这个意思来,即便是她随口一说,下面的人也不敢轻忽,不管是为表态度,还是为展示孝心,明面上的样子,总归是得做一做的。
至于后面的程序,像是裁底,包边,纳制等事,自有奴婢去操心。
“府里近来不稳,我已向你祖母透出意思,待那面脚上的伤痊愈,咱们就去普安寺拜一拜。”
两人手上做着事,嘴上却也不得闲。
顾氏抬眸看向对面,周身温婉娴静的女儿,半是抱怨半是提点道:“玉珠行事冲动,你该多劝着她点儿。。。。。。唉!这件事一日没成定局,我就一日不能安心。”
整日提心吊胆,就怕被人察觉,只恨不得时间一跃,到木已成舟的那一刻。
苏玉珠放蛇的事,顾氏就算先前不知,现在该知道的也知道了,想想苏玉昭自回来后,那张狂嚣张的做派,顾氏并不觉女儿做的过分,心里只觉痛快不已。
只是,等痛快消散,担忧也就逐渐涌来。
苏玉昭可是她们谋划里,绝不能缺少的一环。
好在那竹叶青,虽是有毒,短时间内却不致命,不然苏玉昭若出事,她们的所有筹谋,就只能半途而废了。
苏玉仪面上含笑,捻着玉刷的指节,莹白如玉砌,细长而柔美,轻轻搅动面浆,面对母亲的抱怨,柔声说道:“小妹心里有气,若不让她发泄,憋伤自己如何是好。”
顾氏将两张细棉布,整齐地黏在一起,闻言嗔睨过去一眼,“你呀,就知道纵着她。”
“无关紧要的事,让小妹开心两日,总归不会影响大局。”苏玉仪语调轻柔。
顾氏心里的紧迫微缓,点头赞同道:“你说的也有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厉害的人,我也是遇到过的,对付一介小姑娘,还不是手拿把掐。”
她这话说的很有底气,以她如今的地位,自然不会把苏玉昭放在眼里。
苏玉仪嘴角翘起,又极快地抹平,露出歉疚的表情,“都是我不好,让母亲您跟着操心,还害得母亲您,要舍出大把银钱。。。。。。”
说到银钱,顾氏也不免心疼,又被她强行压下,摇头说道:“能让你清清白白的嫁进侯府,别说是这一点银子,就是送铺面送庄子,那也是不亏的!”
没办法,即便她们把苏玉昭,给推到台面上来,说是她心思龌龊,对许书成别有居心,但苏玉昭总归是苏府的人,依旧不能改变,退亲的事情,是她们苏府有错在先。
再则,与苏玉仪相比,二房嫡女的身份,就有点配不上许书成了。
要让许府不怨上苏府,让许夫人同意换亲的事,自然得在其他方面添补。
就说前世时,苏府不也是舍出,大把的真金白银,奇珍异宝,这才让赵氏捏着鼻子,认下苏玉昭这个儿媳。
不过此时,顾氏对赵氏的选择,其实并不是很担心,毕竟苏玉昭身上,可牵扯着太子呢。
虽然到那时候,苏玉昭恶毒卑贱的名声,会让太子对她感官不好,但她救过太子,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过。。。。。。
顾氏眯着眼睛,在将人嫁出去前,可得先想个法子,让她把玉佩交出来。
官场上的事情,她一介小姑娘,如何能去掺和?
既然嫁去许府,就好好待在内宅,相夫教子吧!
顾氏并不怕对方,会到太子面前告状,只说那时太子愿不愿意见她,这还是一回事呢,再则,只要将人拘在内院,她是生是死,也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
若她真要不识好歹,那她就只能因为,无颜面对世人,而畏罪自尽了。
反正阿仪身上的亲事,已经不在了,日后再提携提携许家,自然又能重归于好。
顾氏心里千回百转,看起来想了很多,实则不过短短两息。
听到‘嫁进侯府’这四个字,苏玉仪柔美的脸上,泛起羞赧的粉色,连耳尖都红了起来。
顾氏瞥见女儿神情变化,脸上露出理解的笑,一面温声叮嘱道:“人家是侯府公子,自有一番脾性,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你当清闲贞静,温柔小意,他便是百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
苏玉仪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轻颤,遮住眼底的羞意,白皙的脸颊微红,带着一种软惜娇羞的风情,粉润的嘴唇轻启,细声细气地说道:“娘,您放心吧,我知道的。。。。。。”
她抬起莹润的眼眸,里面盛满欢喜和温柔,“宋公子他很好,性情温和,温文尔雅,虽出生高贵,却并不像其他官宦子弟,傲慢狂妄,纨绔不堪,他对女儿。。。。。。也是极好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眼里的甜蜜和喜悦,几乎要化为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