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枢神情微顿,不知道她为何一时间这般情绪外露。
苏玉昭仿佛陷入回忆,凉凉的声音,冷如寒冬,“她们就是贪得无厌的饿狼,你退一步,她们就进十步,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满足!只恨不得把你,嚼碎了,吸干了,还说一句是为你好的话。”
她喉咙发紧,攥着拳头道:“她们算什么长辈,豺狼而已!要让我向她们低头,我宁愿和她们鱼死网破!”
苏玉昭不是不知道,她现在的态度不对劲,她明明很早就告诉自己,不能让太子觉得,她是一个忤逆不孝的人,不然若对她嫌恶抵触,就得不偿失了。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深埋的怨恨和不甘,不会随着时间消失,只会越积越深。
看出她情绪不对,陆元枢暗生疑惑,心底顿时闪过一个念头:看来,还得让人再去查查,苏府里到底藏着什么事。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安抚面前的小姑娘,“一时之忍,不代表事事退让,而是静待时机反击,敌众我寡,敌强我弱,奈何?自当避其锋锐,按兵不动,以谋后发制人。”
说句淡漠的话,当朝以孝治天下,她是晚辈,一个“孝”字,就足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看起来是大胜一场,实则埋下很深的隐患。
眼见殿下还要再开口,陶荣递过去一杯茶盏,“咳咳,殿下,请喝茶。”
陆元枢皱眉,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随手点了点手指,示意他放下便是。
“孔子有言,百行之本,忍之为上,人生际遇,变幻莫定,小不忍,则乱大谋,纵观历史,韩信忍胯下之辱,才有他日国士无双,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太子在说什么,苏玉昭根本听不进,她脑子里就一个又一个的“忍”字,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用携着怨气的口吻说道:“殿下一出生,就是天潢贵胄,人人敬着尊着,自是事事顺遂。”
“我忍了!可有用吗?根本就没有,她们只会觉得你软弱好欺,将你视作笑话,茶余饭后的谈资!”
陆元枢看着她突然泛红的眼眶,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
他拿眼睛去看陶荣,却只得到陶荣一个无奈的眼神。
我的好殿下欸,知道的,当您看重苏姑娘,教导她为人行事,不知道的,还当您在训斥她呢。
恰好这时,码头到了,感觉马车停下,苏玉昭立刻起身,冲上首屈了屈膝,也不等马车停稳,掀开帘子迅速退出,只留给两人一道气鼓鼓的背影。
这个时候,陆元枢也觉出味道了,问陶荣:“孤。。。。。。是不是说错话了?”
殿下您还知道呢?
陶荣就差翻一个白眼了,无奈地说道:“殿下,苏姑娘年岁尚小,自小也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着的,又刚刚旗开得胜,正是高兴的时候,您一盆冷水下来,她岂能再开心得起来?”
陆元枢一手撑着额头,“孤不过是想告诉她,纵观顾氏此人,心胸狭隘,手段阴毒,一味的鬼魅伎俩,这种人,要不将她一棍子打死,便不能让其轻易察觉出你的心思,否则将打草惊蛇,使自己置身险地。”
“且再言,阴谋诡计终究是小道,她本性良善,不该去学这些东西,以免移了性情。”
比起阴谋诡计,她该学的是阳谋,因势利导,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即便是算计,让人想躲也躲不掉。
“殿下一番苦心,只是忠言逆耳。。。。。。”陶荣摇摇头,小心抬起一点眼睛,“就说朝中的大人们,都不一定听得进忠言,何况是苏姑娘了,她小姑娘家家的,忠言怕是没听进两句,只剩下逆耳了。”
殿下虽未一直板着脸,但他常年处于高位,有着别人没有的威仪气度,丰富阅历亦让他看起来威严而气盛,加上语调又肃然,落在苏姑娘耳中,只怕还当殿下不满她之前的行事呢。
陆元枢微顿,抱拳低咳一声,道:“孤记得,之前有人献上来一套玉雕的玲珑杯?”
陶荣闻言,略想一下,回道:“是,那是一套雨过天青色的玲珑杯,由北江布政使进献,据说是由一整块玉里挖出来的,极其的少见,玉质细腻,一眼瞧去,如三月的江南,烟雾朦胧,很是好看。”
进献给太子的,自然不可能是凡品,玉本身就是极品的好玉,兼又是由整块玉里挖出来的,纹理色泽都是一样,还是少见的雨过天青色,只怕在整个大越,都很难再见到第二套。
陆元枢点点手指,英挺的身形站起,像是随意地说:“把它找出来,给苏姑娘送去。”
“是,殿下。”陶荣应声。
另一边,自马车出来的苏玉昭,被江边的冷风一吹,整个人倏地冷静下来。
啊啊啊,她刚刚在干什么!她竟然对着太子甩脸子?
她是不要命了吗?连自己几两重都不知道了?
脑中闪过刚才的壮举,苏玉昭心里哀嚎一声,抬手重重拍了拍脸颊。
“姑娘,您。。。。。。怎么了?”翠薇担心地望向姑娘。
听见询问,苏玉昭僵硬地转动脖颈,眼睛呆滞地看过去,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阿娘,您女儿我出息了,刚刚竟然对着太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翠薇走上前,搀住双腿有些发软的姑娘,见姑娘不说,便也没有再问,只道姑娘是被太子威势所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