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兰馨,大大方方的捏着白净的帕子弯下腰,为他轻轻的擦去了脸上的污迹。
那轻柔的动作,温柔的微笑,让皓祯的心中一暖,怔怔的看着兰馨秀美的脸庞,半天回不过神来。
“昨晚的事,兰馨已是听说了,额附在这里坐了一晚,可是想通透了?”
兰馨笑盈盈的看着皓祯,既没有询问皓祯失常的原因,也没擅自的表示同情,那种坦然的目光,让皓祯的心里舒服多了。
他站起来,对着兰馨弯腰行了一礼:“奴才见过公主。”竟是面容平静,进退得体。
兰馨心头吃了一惊,只想着:这一晚上的冷风,可吹得真值!竟是吹出个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人来了!
兰馨细细的打量皓祯,见他已敛去了满身的落魄,神情安然,举止坦荡,虽然仍旧是一身泥泞,却也显出了几分高贵来。
兰馨这才想起,这个男人,也是京城年轻一辈儿里出了名的出息人。想来,若不是被那段“情不自禁”的感情糊了心,也不至于做出这么多的荒唐事。
人不轻狂枉少年,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就不会做那么一件儿两件儿的错事儿。可惜,皓祯错就错在,他自己去轻狂了,却让旁人来承担他轻狂的苦果,何其不公!
“想通了,但还有一些事不是太明白。”
皓祯看着兰馨严肃道。
皓祯记得,当初自己要纳吟霜的时候,额娘是坚决不许的,为何额娘见了吟霜一次后,对吟霜的态度一下子就截然不同了?甚至不惜瞒着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护着她?
而吟霜,口口声声如此爱他,为何会狠得下心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如果她是这样狠毒的人,那么以前……她还有没有骗过他?
皓祯想到自己竟然一直生活在一个骗局里,甚至不惜为了这个骗子跟自己的额娘做对,跟自己的阿玛做对,跟皇上公主做对,就觉得如坠冰窟。
会不会有可能,连龙源楼的相遇、多隆的调戏、白胜龄的去世,还有那天桥下的卖身葬父,都是一场安排好了只等自己入套的把戏?
皓祯捏着拳头,指骨咔嚓作响,恰在这时,背后忽的响起一声如泣如诉的低鸣:“皓祯……”
皓祯回过头去,就见白吟霜两眼红肿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一副担忧焦急想过来又害怕的模样,两只眼睛不住的偷瞄着他身后的公主,然后匆匆的跪下,行了个礼:“奴婢……奴婢白吟霜……见过公主。”
皓祯看着她颤抖的身躯、如同蝴蝶儿般扇动的漆黑长睫,第一次觉得,这一切,都这么假!都这么惺惺作态!
皓祯一个哆嗦,猛然退开一步,白吟霜立刻惊恐的抬起头来,凄楚的喊了一声:“皓祯……”
苏嬷嬷立刻冷冷道:“大胆奴才!才学的规矩都被你忘到脑后了吗?主子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道理?额附的名字,是你喊得的吗?”
白吟霜立刻瞪大了眼睛,泪珠儿噗嗦嗦的就流了下来,连连道:“是是是!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奴婢下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她说着话,眼睛却无比贪恋的看着皓祯的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圆滚滚的、一颗一颗的沿着那苍白的脸颊往下落。
兰馨看着那张到了现在都还是只会哭的脸,就觉得心头堵得慌,不由得皱着眉转开了脑袋。
想了想,兰馨若有所指的对紧皱了眉头的皓祯道:“额附不用着急,一时之间要弄明白所有的事儿,谈何容易?可是,你不明白,却自有人明白的不是?做事的,总是人啊!”
皓祯一听,看着兰馨的面轻轻的点了点头,若所所思道:“公主说得在理。倒是奴才死揪着不放了。做事的,总是人。人做的,便总会有漏洞。”
兰馨笑着点头:“既然额附已经明白了,那就请随宗人府的去吧。昨日额附硬闯公主房,事情闹得太大,兰馨护不住你,为了兰馨的名声,兰馨也不能护你。还请额附谅解。”
原来,苏嬷嬷一早就让一个小太监去了趟宗人府了。
那话兰馨是这么说的:“他错了便是错了,自然有人罚他,我出面做这个恶人做什么?”
皓祯这才发现,兰馨身后,竟然还有几个陌生脸孔,腰上挂着牌子,手上拿着绳子。
看那穿戴,的确是宗人府的府丞无疑。
皓祯仰天长叹:“是我富察皓祯识人不清,才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各位请自便吧!”
便束手容那几个府丞绑了。
他神色坦然,倒让兰馨赞许的点了点头,心道:这男人若是不犯糊涂,倒还算得上有担当。
兰馨转身就要进房,却不想,一直被人忽略的白吟霜竟在这个时候整个的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一个府丞的大腿,便凄声哭号起来:“求求你!求求你放过皓祯吧!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们要绑,便绑我吧!”
那个府丞一下子就懵了,竟然闪躲不及被白吟霜抱了个正着!
白吟霜又哭又喊,极其凄婉,眼泪哗啦啦的落在那个府丞的官袍上,气得那个府丞的脸一下子就绿了,一脚踢开白吟霜便大喊起来:“大胆!大胆!这贝勒府还有没有规矩了?竟然容一个小小的婢女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