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模样,精神却相当饱满,面容也算俊朗,只不过脑门光秃秃的,让兰馨看得有几分不舒服,心想,夷人果然是夷人!
那人身上虽然着的常服,却绣着五爪金龙。
心中了然,兰馨立刻含羞带怯的过去,拉住女子的手:“皇额娘!哪有的事!兰儿穿着皇阿玛赐的披风呢!”
梅香会意的走过来,将另一条黑色披风送到兰馨身边,兰馨接过一抖,披在皇后身上,娇嗔道:“皇额娘还说兰儿,自个儿才穿得少呢!皇阿玛也不体贴皇额娘一下!”
旁边的男子含笑瞪了兰馨一眼,那笑容中的宠爱显而易见。
兰馨这义女的身份倒是个保命符,在这后宫里碍不到谁的事。于是跟哪宫的娘娘关系都不错。兰馨这单纯的女子也就真把这皇帝皇后当亲父母一般孝顺。
这样放肆的话若是由以前的兰馨说出来,那就不过是因着皇帝一贯的宠溺撒撒娇罢了,可如今这顶着兰馨壳子的瑞平却不是。
她是故意的。
身为大燕的嫡长公主,瑞平如何不知道这天底下最最尊贵的人缺的就是这么一个做普通父母的机会?这种话只要说对了场合,便非但不会触怒龙颜,反而还能愈发得宠。
果然皇后也笑着戳了一下兰馨的额头:“你这孩子……就是贴心!额娘都舍不得把你嫁人了!可是,怎么着也不能这么说你皇阿玛!别仗着你皇阿玛宠你就没大没小的。”
兰馨见她形容亲昵,也放下了戒心,偎到她怀里道:“是!兰儿知错了!可兰儿才不要嫁人!皇阿玛和皇额娘对兰儿这般好,兰儿要一辈子孝顺两位才好!”
“说的什么话啊……”皇后拍着兰馨的手,语气中却颇多感叹。
兰馨坐在皇后身边,小小的坐了一点儿凳子,规规矩矩的为皇后布菜,半句不提纱帘外面那一群王公子弟,就连目光也不往那边去一下。
一旁的刘嬷嬷、萧嬷嬷偷窥了皇帝皇后脸色,连连想要接过手去,兰馨却不让,只是换上一点哀伤的表情:“皇阿玛与皇额娘的好意兰儿已经知道了,兰儿也不怕羞人,只道日后难得伺候二位了。就让兰儿尽尽孝道也是好的。”
刘嬷嬷萧嬷嬷都侧过头去抹了泪,皇帝也叹息了一声放下了手中酒杯,慈爱的看着兰馨。皇后更是一把将兰馨搂进怀里,心肝儿宝贝儿的低唤起来。绢绡的手帕不吸水,只在眼角沾了片刻就湿透了。
兰馨偎在皇后怀里,肩膀耸动。
兰馨自然知道,打从她一出场,那亭外数不尽的目光就不断的往她身上打转儿。可单从这目光看来,这些纨绔子弟在兰馨眼中就低了哈丹巴特尔好几层。
非但神色外露,还形容轻挑,果然只是些浮夸子弟!
想当初,瑞平嫁与哈丹巴特尔十三年,为他孕育了一子两女,这些油头粉面的京中子弟在兰馨眼里也不过比她的儿子赛罕大不了多少,兰馨如何看得上眼?
“兰儿也好生看看,若是有看得上眼的,尽管给皇阿玛说。咱们满族儿女,不讲究汉族人的那一套。朕的兰儿,当得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兰馨的身体一震,抬眼看去,眼眶也就真的红了。
兰馨在皇帝膝下承欢十多载,这皇帝对这样一个孤儿多少是有真感情的。而瑞平的父皇,当初送瑞平出嫁塞外的时候,也曾说过这样的话:“朕的瑞平长公主本当得这世上最好的男人,只可惜父皇无能……”
那会儿,尚且不过十五岁的瑞平一身大红礼服,握着父皇的手眺望苍茫北方,信誓旦旦安慰那一瞬间几乎沧桑了十年的男人:“瑞平听说那哈丹巴特尔也是一代枭雄,当是这世上难得的好男儿,父皇无须担心!瑞平一辈子都会记得,瑞平是大燕的长公主!”随后,便远赴塞外,却不想有朝一日再回大燕,却是十三年后,家未破国已先亡……
兰馨颤抖着伸手握住这位帝王的手,皇帝转头看兰馨,见兰馨神情,眼中也有几分神色动容。
兰馨眼含泪水摇摇头:“皇阿玛疼爱兰儿,兰儿自然知道,兰儿也信皇阿玛选出的男子当是这世上最好的,兰儿愿意听从皇阿玛安排。兰儿只恳求皇阿玛,成婚之前容许兰儿微服出宫偷偷见上这未来额附一面。”
见皇帝像要说什么,兰馨赶紧摇头,哀泣道:“兰儿不是信不过皇阿玛,兰儿只是……兰儿只是……偷偷见上一面,定然不会叫额附发现。兰儿在宫中十多年,以后嫁作人妇,便再不能这般自由无拘了。兰儿还记得,幼时,兰儿的阿玛也曾带兰儿上街,天桥那儿还有好多卖糖葫芦的,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说着,低头抹了抹眼角。
皇后叹息着抚了兰馨的背,看向皇帝,见他点了点头,便柔声道:“这事儿皇额娘答应你了,谁要是敢乱嚼舌头,皇额娘第一个不饶她。这孩子,真是可怜见的~”
皇帝虽是小声的在与兰馨们说话,可他高高在上,一举一动无不是让人注意着。这会儿,下面的王公子弟们已经一致的将目光投到了兰馨身上,只可惜隔了一层帘子,不过看得到个影子罢了。
酒过三巡之后,便有人在皇帝的示意下开始尽情展示,有画画的,有吟诗的,也有舞刀弄剑的。一个个,本就穿得金线银绣的,再这么互相攀比着比试,活像兰馨还是大燕长公主时见的,南方夷人进贡的那种孔雀鸟儿。
据说这种鸟儿倒是个多情的,尾巴唰的一下展开,色彩艳丽无比,却也只为了博得美人一笑。可瑞平见了以后,对侧头询问的父皇却只扔了一句话便梗得他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