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柔闻声抬头,一个看上去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站在书苑廊檐下,正微笑望着自己,神态恭敬而矜持。
“你是——”她迟疑着,想不起曾见过这个人。
“我叫雨非,是大人的近侍。”雨非平静地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颐柔。
“哦。”颐柔礼貌地点点头,“我是顾颐柔。”
“我知道。”雨非静静地说,“这几年大人给你的信,都是我捉刀代笔。”
颐柔愣住,再次仔细打量面前的年轻人,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封封信件中白纸黑字的洒脱飘然。
“原来是你。”她勉强笑笑,神色变得冷淡。
有几封信提到了她的婚事,催促她该嫁了。
这无疑是父亲的意思,可是,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介于自己与父亲之间,甚至触及到她的个人隐私,她便感到别扭。
“我带你去书房。”雨非微笑着说,“大人正在等你。”
说罢,他转过身,从容走进门。
“我还有事,就不过去了。”老方点点头,转身走开。
书房内,数年未见,父女间自有一番落泪感慨。
颐柔像少女时那样,跪坐在父亲脚边,仰头望着顾铭,眼里含着泪。
“您瘦了好多。”她心疼地说。
“年纪大了,瘦一点不是坏事。”顾铭微笑着,看着眼前最为疼爱的女儿。“你都三十岁了,看着却不像,还跟个孩子似的。”
颐柔脸微微一红,瞥了眼书房门口。
方才,雨非一直站在那儿,令她感到相当不快。还好,这会儿他走了,书房里只剩下父女俩。
“留在我身边吧,别回去了。”顾铭伤感道,“颐玄要出征了,作为长姐,你也该帮着料理府里的事情。”
颐柔沉默半晌,站起身,走到窗前。
正午的阳光洒满梧桐林,书苑地势较高,从二层窗口,依然可将大半个府邸纳入眼帘。
冷馨苑满园的茉莉恍若冬日残雪,远远露出一抹不堪的白色。
视线右移,便是自己的墨香阁。十年前亲手栽在园中的几棵海棠树被屋檐挡住,不知长得怎样了。
“如果不打仗,也许我会考虑留下,可是——”她轻轻叹了口气。
想到因战争而加速到来的一场场离别,她感到伤感,无法面对。
“正因为形势不稳,你才应该留下。”顾铭严肃道,“万一我有个什么,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您说什么呢。”颐柔不满地望着父亲,“您才六十出头,还不到那个年纪。”
“生死之事可不好说啊。”顾铭神色凝重。
“昨晚就有人试图行刺大人。”
颐柔闻声回头,不知什么时候,雨非像个幽灵般静静站在那里。
她不悦地移开视线,蹙眉道:“行刺?”
“是的。”雨非面无表情,“刺客是玄公子手下的侍卫,听说昨晚连夜审问后,今早拉到郊外处决了,连口供都没有。”
颐柔怔住,看看父亲,目光透出疑问。
“雨非,”顾铭平静道,“柔儿刚回来,不要对她说这些。”
“您既然希望她留下,就应该有个能说服她的理由,不是吗?”雨非反问。
“她会留下的。”顾铭慈爱地望着女儿。“她是我的女儿。”
“对于刺客,玄弟弟没说什么吗?”颐柔望着顾铭,故意不理雨非。
“他忙于政事,用人有所疏漏也难免。”顾铭含混道。
颐柔深深吸了口气,自语:“等他结婚就好了,就能多个人帮忙。”
“你是指齐家大小姐?”雨非插嘴,面带讥讽,“她看着可不像能管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