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扣留卫林的事,您不同意?”
“不可。”顾铭轻声说,语气却不容置疑。
“为什么?”
“我说过,不可挑起事端。”
“可是——”
“记得顾氏家训的第五条吗?”顾铭打断他,紧紧盯着儿子,神色威严。
颐玄隐忍着心中不快,别过脸,木然回答:“不可冒进,不可轻敌。”
顾铭缓缓点头,“卫林也好,蓟国也罢,眼下你尚未了解情况,便轻易下结论,这不是冒进轻敌,又是什么?”
“蓟国的事,探子已经查清,算不得轻敌。”颐玄反驳,“至于卫氏,这些年来,西漠对帝国始终抱有敌意,态度轻蔑,否则当年何至于将彻夫人遣返,以此羞辱帝国。这些您都忘了?”
“我没有忘。”顾铭苦涩道,嘴角肌肉抽动着。“正因为没有忘,所以才不赞成你这么做。”
“请父亲明确解释。”颐玄直视顾铭,目光炯炯。
顾铭头向后靠,微微闭上眼睛,枯爪般的两只干手紧紧握住轮椅扶手。
“我这辈子,愧对的女人有两个,其中一个是彻夫人。”他喃喃道。“当年她丈夫病死,她遭到卫氏驱逐,不得不抛下年幼的一双儿女,只身回到大都,终究是因我而起。如今她老了,我不能让她再遭受不幸。”
“另一个女人是阿布,对吗?”颐玄面带讥讽。
顾铭身子一震,猛地睁开眼,惊慌地看着儿子。
“那我娘呢?”颐玄竭力抑制内心突然涌出的愤恨,盯着父亲的脸,“您想过我娘吗?”
顾铭半晌没有说话。
“您厌弃正房夫人,一心只惦记外面的女人,想过我和尘弟弟的感受吗?”因激动,颐玄的脸涨得通红,胸口起伏着。
“你母亲——”顾铭艰难道,“性格太过自我。”
“所以,直到她临死,您也不肯见她最后一面。”颐玄幽幽道,眼中充满怨恨。
顾铭不语。
“卫林的事,我希望您考虑我的计划时,抛开彻夫人。”颐玄尽量掩饰着心中不满,站起身,“当然,我也不会仓促动手,您尽管放心。”
他静静等着,觉得父亲还会再说些什么。
然而,顾铭始终不发一言。
半晌,颐玄默默朝门口走去。
待儿子的身影消失,顾铭方轻轻吁了口气,眼前浮现出春日月夜下的香雪苑,梨花堆雪,满院飘香。
池塘荷影朦胧,映出一个婉约的身姿。
她站在树下,抬眼凝视夜空,眼底眸光灵动。
他的心震颤着,魂魄幽幽欲飞。
“我终究是老了。”他喃喃道,脸上老泪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