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十一年,仲夏。
大唐天策上将张迈西巡,与大将军郭洛会于龟兹,郎舅重聚,相得甚欢。
同月,契丹陡然西侵,从海上奇袭泃镇,兵分三路:萧辖里率领胡骑八千人向东奇袭滦州,杜重威率领两万汉兵向南劫掠天津,另有一路奇兵只三百人,由契丹年轻将领耶律休哥率领直奔燕京。
南下的杜重威进兵神,很快就逼近天津,连夜动夜袭,但天津镇守军防范森严,虽然兵力居于弱势,却还是将杜重威挡在海河以北寸步难过,只是天津的市井听闻契丹兵至自己却乱了起来。杜重威眼看没能在第一时间攻下天津,情知不妙,除留下主力与天津镇守军相持之外,又分出数千兵力,或大队、或小队,放纵他们流窜入河北、燕京各地杀人放火。同时许多潜伏在河北的各派势力的细作趁机作乱,一时之间,燕赵东部州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东进的萧辖里进兵却顺利多了,滦州李彦从措不及防,西门被夺,城内一片大乱,榆关的契丹兵马望见信号,拥兵出关,李彦从败走石城县。耶律李胡与耶律察割得信大喜,他们宣称兴兵伐唐,原本只是假戏,派兵渡海偷袭,原本只是派政敌去送死,没想到意外之下竟立大功!聚集在辽西走廊的契丹大军听到消息,自下而上无不兴奋,趁胜追击的呼声响遍所有军营。
耶律李胡心中本来就跃跃欲试,被中下层的将领一番鼓动。再不犹豫,下令全军进击,伐唐的假戏变成了真做!
耶律屋质被耶律李胡以参军的名义拘在军中以防他在后方作乱。这时听到消息赶来劝阻,认为此次胜利来得突兀,要谨防是唐人的诡计。耶律察割却以为榆关在己方手里,万一战事不和顺利,退入榆关就是,此战有胜无败,为何不打?
韩德枢也认为机会难得。天予弗取,必受其殃!
耶律李胡与耶律屋质本有心病,再不听他的言语。决意进兵。
耶律屋质被赶走之后,韩德枢说道:“大王此次进兵,是要派遣重将,还是亲自领兵?”
耶律李胡道:“派遣重将如何?亲自领兵如何?”
韩德枢道:“如今萧辖里瞎猫逮着死老鼠。竟然建立了一桩奇功。如果派遣重将,这人就必须压得过萧辖里,否则难以服众。依着现在军中的情况,我们这边能压过萧辖里的重将,就只有察割元帅了。”
耶律察割忙说道:“这一战有胜无败,如果让我去,那就是白白让本帅立功了,而且本帅赢了。事后人家也只以为大王有用人之明罢了——我契丹以能建立武勋者为上。本帅以为,这个功劳大王应该自己领取。将来凯旋东归,才能慑服国人。”
耶律李胡心想:“察割对我倒也有心,他说的对,若是派遣重将,就是打胜了,族人也不服我,不如我自己出征。反正此战有胜无败,能打得下燕京最好,万一打不下,劫掠一番退回来也值得炫耀战功。”
便道:“本王都来到这里了,自然亲自出征!”
韩德枢道:“若是大王亲自出征,那后方就得留下一个信得过的重臣统领军政,一来是为大王守住大后方,二来也是防止国内有人趁机作乱!”
耶律李胡一听,就知道韩德枢说的“有人”是指耶律朔古等“余孽”。
“这倒也是,那你们说应该留谁好呢?”
耶律察割心头大动,他的计划进行到这里,就差临门一步了,只是这话自己开口了不免遭人猜忌。
却听韩德枢道:“要弹压得住国内,令耶律朔古不敢妄动,眼下也只有察割元帅一人了。”
耶律察割闻言大喜,脸上却不动声色,眼角看了韩德枢一眼,心想不料这个汉儿倒是很会做人。
耶律李胡点头道:“也是,只有察割为我守住国中,我才能后顾无忧。”
耶律察割道:“臣为大王掌军,也得有个人为大王理民,韩丞相素来忠诚,如果让他执掌辽阳,处置政务,那大王出征期间国中一定会平安无事。”
韩德枢既然在关键时刻帮了他一把,他自然也得礼尚往来。
耶律李胡道:“察割的推荐有理,东京的政务,就交给韩丞相吧。”
韩德枢大喜跪拜道:“臣下代家父拜谢大王!此后我韩家必定鞍前马后,永生永世为大王之臣奴!”
便在这时,前方传来消息,却是萧辖里拿下滦州之后继续追击,趁着李彦从立足未稳,把石城县也拿下了。
自契丹尽迁燕民,燕蓟之地为之一空,人口增长这种事情,可不是税赋与商业,能够几年见效的,没有人口,自然也就没有了乡村县集,石城县一下,契丹与幽州之间就是一片旷野了!
耶律李胡听到消息反而有些急了,心想可别让萧辖里将也幽州拿下了,那南派的势头只怕就难以压制了!当即下令火进兵,以耶律察割在后方掌军,韩延徽在东京掌民,自己率领十五万大军,出辽西走廊,直取幽州!
从大帐中出来,耶律察割看了韩德枢一眼,笑道:“本帅以前都不知道韩学士竟是这样识趣的人!”
韩德枢笑了笑说:“刚才多谢元帅推荐了家父,从今往后不管生什么事情,我韩家都盼望能与元帅携手共进。”
耶律察割哈哈大笑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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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德枢离去之后,耶律察割回到大帐,人忽报耶律屋质来访,耶律屋质是以参军身份从军。虽然被严密监视,但契丹族内人人敬重他一心为国,便是述律平对他也颇为尊重。所以在军中仍享有有限自由。
“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