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坚脸色淡淡的,并不回答。忽然外头进来一个僧人,与石坚耳语了几句,石坚点了点头,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是去见张迈么?”
“不是。”石坚道:“不过那个人,你应该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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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里的距离,在忐忑的耶律阮心中却似乎有千里之遥。
如果是张迈……当然耶律阮并没有屈服的打算,只是他实在想不通,龙骧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张迈也在这里,那么契丹对天策大唐的一切估测就全都错了!
月色之下,是一座帐篷,黑暗中很难分辨帐篷原本的颜色,或许是黄色,或许是褐色,只是帐篷上绣着金刚,帐篷外竖立的长帜绣着佛经,帐门守夜者不是士兵,而是两个盘膝而坐的和尚——这竟像一个僧侣所居住的地方。只是一个僧侣怎么会跑来这里?
昏黄的灯光从帐内透出来,可以看见里头只有一个人坐在那里。
石坚只送到了帐门口,便解开了耶律阮的枷锁,道:“你自己进去吧。”
耶律阮这时心境已经定了下来,冷冷道:“里头只有一个人吧,你就不怕我杀了张迈?”
石坚笑了笑,道:“元帅不在里头。至于里头的人……你应该不会那么丧心病狂吧。”说着竟然就走了。
随着怀着不安与疑虑,但耶律阮还是冷笑了一声,看也不看帐门外的两个和尚一眼,便掀开了帐门进去了——这一刻,他才又恢复了一个王子应有的一点霸气。
帐内果然坐着一个老和尚,灯光昏黄,一时看不大清楚面目,但已经可以确定不是张迈,耶律阮又是冷笑一声,盘膝就在老和尚对面坐下了,冷冷道:“秃驴!我倒要看你弄什么玄虚!”
老和尚睁开了眼睛,竟然用无比纯正的契丹话说道:“兀欲,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无礼了?”
听到这个声音,耶律阮如遭电击!借着灯光,他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人,呼吸渐渐变粗,忽然之间整个人跳了起来,指着老和尚叫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叫声如狂,在静夜之中惊动了帐外的马匹,但除了马嘶之外,周围却再无一点声音,就连门外那两个和尚也都如聋哑的一般。
老和尚道:“世事聚合,皆有因果缘法,因缘际会时,没什么不可能的。”
这时耶律阮已经看清了老和尚的容貌,再听这言语,再辨这口音,再回忆记忆中那语气,终于忍不住道:“你是父王?你真的是父王?”
老和尚微微一笑,合十道:“贫僧赞华。”
耶律倍出家的事情,耶律阮是知道的,至此他再无怀疑,扑到老和尚脚前,哭丧般叫道:“父王!真的是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张迈挟持你来的么?”
赞华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耶律阮的头,说道:“贫僧在凉兰时甚得张元帅供奉崇敬,哪来什么挟持之说?这次,是我自己要来,却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你。想是我们父子缘分未绝之故吧。”
“自己要来?”耶律阮疑惑地道:“你要来,张迈就放你来?”
赞华道:“不止如此,张元帅还特意派遣了龙骧铁铠万骑,不远万里护送贫僧到此。”
耶律阮眉头一皱,道:“那张迈呢?他本人也来了?”
“你是要从贫僧这里,打听情报么?”赞华道:“在贫僧面前,莫非你还要动算计之心?”
“孩儿不敢。”耶律阮低了低头。
耶律倍流亡的时候,耶律阮已经十四岁,心中已经树立对乃父的敬畏,再加上这些年他一直靠着耶律倍的余望才能聚集起在族内的残存势力,因此无论从外部言语还是内心深处都未敢无视耶律倍的威权。
赞华道:“其实你要问什么,直接询问就是,贫僧可以对你知无不言,但你无须在我面前耍心计,也没有必要。”
耶律阮道:“父王……”
赞华打断道:“贫僧已经出家了……”
耶律阮心中一阵不快,但契丹本受佛教影响的,他本人也特意了解过赞华所属法统,当下吞泪改口,道:“上师,你在中原出家的事情,孩儿已经知晓,但是你怎么会来到这里?是张迈派你来做什么事情么?”
赞华道:“贫僧此行,虽出元帅属意,却也是贫僧所愿。此次来到漠北,为的,是度化这草原大漠上的百万苍生!”
耶律阮有些不耐烦了,道:“上师,不要跟我打佛家言语了!弄得人糊涂!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来干什么!”
赞华悲悯地看了儿子一眼,道:“你是糊涂啊。贫僧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却还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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