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逃俘道:“公子已经归顺张元帅了。”那逃俘低声重复了一句,跟着又取出一封书信来,呈给了韩延徽。
韩延徽惴惴不安地接过,在灯下一看,果然是韩德枢的笔迹,上面却都是韩德枢问候父亲的话,说自己身在牢狱之中,苦受唐军囚禁折磨,请父亲设法相救云云。
韩延徽见这封信的内容与逃俘所言不符,怀疑地看了那逃俘一眼,那逃俘道:“对了,公子说了,丞相读信时,属下还有个歌儿要唱。”便唱了那歌,曲调不长,却十分难听,简直不合音律。韩延徽细辨曲调,微一沉吟,拿出一张纸来,以宫商角徵羽标了曲调,再想一想,试着将宫商角徵羽翻成一二三四五,结果这个曲调就变成了一堆“三、五、四、五”等数字。
他再用这堆数字,琢磨其排序,再从信中挑字来读,却是“先前父亲所得细报,儿已作微调”十三字。韩延徽一见之下,登时手足冰凉!
这十三个字看似平常,其实却大有文章!因韩延徽是整个契丹阵营中最通汉家习俗者,因此对汉地派出奸细的事务也多是他经手,虽然耶律屋质等人也对此会进行监视,但实际事务的操作还是韩延徽。
近年韩延徽年事渐高,而韩德枢又颇能承继父业,因此有许多事务韩延徽便让儿子接受,所以契丹在凉兰甘肃的细作系统韩德枢所知至少有十之七八,若韩德枢真个投靠了张迈,以他对整个细作系统的了解,要引诱这个系统做出错误的判断那真是何其简单!
也就是说,先前契丹关于凉兰地区天策军的所有情报,有可能全部都是错的!或者虽然不是错的,却都是张迈想让契丹人知道的内容!
就算自己现在拿着这封信还有这个逃俘去见耶律德光,耶律德光还能相信自己吗?就算他还能相信自己,可光是先前自己错报情报,这条罪名就足以让契丹人将自己五马分尸了!
韩延徽只觉得手足越来越冷,越来越冰,到了最后竟似失去了知觉一般!
他猛地脱口骂道:“逆子!逆子!”
韩德枢并未劝说韩延徽也跟着归顺,然而他却已经斩断了韩延徽的后路!
“这一战,先前的情报既然都错了,那么张迈一定占尽先机!”
韩延徽在混乱中仍然勉力保持镇定:“如果这样,那我军还有胜算么?”
这时候,他忽然又想到了方才,想到了在那大纛底下,那契丹侍卫拦住自己时那轻蔑的嘴角,那轻蔑像一把刀一样在他的心头划来划去,他再看看那一封信,这封信则像一条绳索一样套住了他的脖子!
帐篷的缝隙吹进一丝寒风,吹得烛光晃动,在烛光晃动中韩延徽几乎是***地吐出了一句话来:“张迈……你好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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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纛之下,几个最亲近的臣将罗列周围。
不过,这时候又多来了一个人,那是契丹后族的脑人物萧缅思——他统帅契丹后军,刚刚抵达。
在听了撒割、课里的分析之后,萧缅思表示十分中肯,这时候耶律德光却哈哈笑了起来。
众人愕然中,耶律德光道:“你们所说的这些,朕早就想到了!”
诸将无不惊骇,萧缅思忙请教详细,耶律德光道:“此次南征,并非我契丹唯一的外战,我已经安排了人马前往轮台!”
撒割等惊喜道:“轮台?”
耶律德光道:“若是不然,你们认为察割、萧翰他们去哪里了?或许察割此刻已经翻过小金山了。哼,张迈不从天山调兵便罢,若从天山调兵,这个年底,便是天策军全线崩溃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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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马高地南三十里。
山林之中,竟然有一个隐秘的军营内。
“报!都督!环马高地有最新战报!”
军营之内,一个身材颀长的大将接过了战报,月光透进来,照到了他的脸。
这本是一张十分英俊的脸庞,但数道刀疤却又赋予了一种岁月的魅力,他已经不再英俊,却变得更加慑人!
然而这张脸,这个人,却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天策唐军继郭洛、杨易之后的第三个都督——薛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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