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匹马让了开去,室辉冲到那将跟前,那黑袍大将用他不标准的唐言道:“你,和我们,其实,是同族!”
室辉胃部的出血从口腔中倒涌而出,却还叫道:“谁和你这蛮夷同族!我乃大唐中郎将!”说着将刀猛力劈出,那黑袍大将又一刀劈断了他的左手,道:“好,成全你!”跟着斩断了他的头颅。
旁边被围困截断的唐军将士望见齐声惊呼将军。
是役,两营六百将士尽皆战死!
然而也正是他们的死,为郭师庸争取到了时间。
正北面的庚子砦,马继荣也在犹豫着。他手头有八千兵马,乃是除郭师庸、慕容春华之外整个轮台防区的第三大兵马,在东北西北同时受到猛烈攻击的时候,庚子砦暂时无事,但是自己该如何呢?
如果不撤的话,回纥人一打败室辉向东一横马上就能截断他与北轮台城之间的联系,可是撤退的话,那么张迈与北轮台城之间的联系就断了!
该如何抉择?
他想到了张迈,想到了杨易,想到了郭威……
“后撤!”马继荣下令:“烧掉庚子砦,堆上马粪、牛粪、狼粪,让烟火冲天直起!”
消息传到东北,慕容春华也坐立不住了!
“敌人的獠牙终于都露出来了!”
之前的一切都仿佛黑漆漆的夜空,回纥与契丹的这次猛烈攻击却犹如闪电一般划过,让整个局面明亮了起来!
在一瞬间慕容春华马上醒悟过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两胡的兵力,大概都压在这上面了吧!”
在他眼前契丹骑兵战力非同小可,攻得又紧,慕容春华虽然还能应付,但要缓出手来也难了!
“他们是要釜底抽薪!”慕容春华说:“不过就算如此,他们要一边围困都督,一边冲击轮台,怎么还能抽出这么强大的兵力来攻打我?”
“不管他的兵力从哪里来了!”刘黑虎道:“总之出战吧!副都督,陌刀战斧阵的兄弟可都忍了好久了!”
“弃营!”
明威军中,郭威下令。
“郭将军!”奚伟男惊道:“回纥人是从西北突破,应该没那么快打到这里吧!”
“是没那么快打到这里,但现在这里已经成了鸡肋!也许他们根本就永远都不会来!”郭威道:“敌人要拼命了!现在别说乌宰诸砦不重要了,庚子砦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守住我们在北庭最后的根据地!”
他下令全军集结,却不向北轮台城,而向内三环开去。
郭师庸站在城头,左边是李膑,右边是刚刚撤入城中的马继荣,三人向希望看着渐渐集聚的胡马,眼看人马如潮而至,马继荣道:“对方怕不有七八万人马,看来萨图克这两个月还有后续的追加兵力。”
李膑则道:“此次仓促退缩,城内如今有兵马两万二千人,民兵八千人,攻虽不足,但死力坚守,却未必便输!”
忽然回纥人万众高呼,声音震荡长空,让北轮台城里的将士都为之震慑。
一杆巨大的黑色大纛下,萨图克在数万兵将的拥护下开到了北轮台城城下,天方教阿拔斯王朝旗帜尚黑,已经全面倒向天方教的萨图克也改易了旗帜,数万被天方圣战精神鼓舞着的回纥人涌到这里,终于见到了过去几个月只曾听闻却未能见到的北轮台城!
这个硕大的城堡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兵营,洞开的城门甚多,兵马进进出出,城头布列着无数弓弩石砲——这里,会不会是最后一个令诸胡饮恨的疏勒?还是将成为张迈神话的终结点?
萨图克抽出天方制式的弯刀来,指着城头道:“唐人是人间祸乱的根源!若不将他们连根拔起,我族迟早都要被他们奴役!”
旁边葛览应道:“大汗说的没错,汉种不灭,我辈无论生死都不得安宁!西域诸族君长,谁也不想再作当年被大唐君临天下的噩梦!”
西面竟然还有士兵开来!
已经开到近处的回纥则唱起了歌来,歌是胡曲,调是匈奴调,歌声竟是充满了怨怼:“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亡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汉家儿,汉家儿,逐我到何时,驱我到何地?避居西陲食夜露,亡匿苦寒枕白骨!望西苍凉无水草,望东谁家不泣哭……”
李膑在城头仿佛忽然生出了感应来,他刚才还说未必输,这时听这歌声,感觉其中带着胡族千百年的恨意,竟有榨尽鲜血以争生地、报祖仇之心!
歌声慢慢传开,唱到最后猛地停下,同时化作狼嚎般的呼啸,万千呼啸此起彼伏,在这苍凉的寒冬北庭中犹如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