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荣想起自己参军的事情牵涉到假父母,一时不知是否该直说,那是蛇头千叮咛万嘱咐的,若说出来只怕不但自己要被惩处,假父母也要受累!
他望向郭威,郭威道:“不管是什么事情,都照直禀报。”
柴荣这才将自己如何在路上遇到骗子,如何脱困,如何行乞,如何西行,到达边境附近后如何被俘,如何被卖,如何参军一一说了。
杨易听得皱眉道:“竟然还有这事!”
张迈道:“这件事情,待班师以后再处理吧。”
柴荣入伍以后,一切就都得听上峰调度,其来北庭如何行动甚至有何功过都可从兵司查问,不需再询,杨易却问柴荣:“那你这次是怎么现契丹、回纥会合地点的?”至此才算进入正题。
“我是无意中撞破的。”柴荣说。
“无意?”杨易道:“按照慕容副都督战报上标识的地点,那个河谷离北轮台城可不近啊!少年兵都安排在外二环以内,我可不记得有派遣少年游骑兵去到那么远的地方!”
“我不是去侦察,”柴荣说:“我是去割草。”
帐内诸人都为之愕然:“割草?”
派遣柴荣去那个无名谷收割草料,并拨一个营去卫护,这事太小,所以帐中张迈以及诸将都不知道,杨易道:“你怎么去割草的,给我细细说来,别漏了一个细节。”
柴荣便说如何接到上峰命令,带领九百个少年俘虏去收割草料,杨易先道:“少年俘虏?”
柴荣道:“那是我立功之后的事情了,上头说有一批少年俘虏十分顽劣,要派一群少年兵去管他们,因我之前立了功劳,该管我们的都尉就将我们荐了上去。”
这事却是张迈干涉的,又看了柴荣一眼,讶道:“你就是其中一个少年兵啊,我曾听小春说,那队少年兵有一个孩子王十分了得,只是一个小小的副队正就管得几百号少年俘虏服服帖帖,原本那些少年俘虏经常逃亡,他去了以后就再未出现那事。你就是那个副队正?”
若是换了别的少年,在张迈、杨易等大人物面前只怕连站都站不稳,心情一紧张话都说不好,柴荣却大大方方地点头称是,杨易愣了一愣,又问:“在此之前你在哪里驻防,立了什么功劳?”
郭师庸道:“不要越扯越远了。”
杨易却道:“我想知道!”
柴荣便将自己如何诱引契丹骑兵一事进入陷阱说了,那却是张迈抵达北轮台城后所听到的第一个捷报,帐中诸将都印象深刻,当时为振奋军心曾特别召有功人等入北轮台城游营嘉奖,而功者就是杨易的弟弟杨涿!不过张迈杨易当初之所以大张旗鼓地做这件事情是出于宣传考虑,对这次小冲突本身并未过多关注,所以自不知其中细节。
这时听柴荣说他如何引契丹进入死地,其应变之快、安排之巧连张迈也为之赞叹,杨易皱眉道:“当初入北轮台城领赏的人里头,可没有你!”
柴荣有些羞赧:“我只砍翻了一个受伤的契丹骑兵,所以排不上。”
杨易愠道:“功曹那帮蠢货!这样屈才!这怎么能全按杀伤人数来算?这一仗,你该是功才对!”
李膑却道:“你看中的是他的才能,但功曹是按章办事,也不能说有错!”
杨易冷笑道:“杨涿手握数百精兵,披坚甲、骑汗血、拿宝刀,在敌军混乱时冲上去捡便宜,自己杀几个,部下帮忙添几个,杀伤再多又有什么可贵?若说功曹是按章办事,那这章程本身就有问题!”
李膑还要说时,郭师庸道:“军制之事,非一时三刻谈得完,容后再说。”又对柴荣道:“少年,你带着那九百个俘虏去割草,怎么却会撞破胡人的会合之地?这事可给我说仔细了。”
柴荣这才说了割草之事,先说山谷的地理,跟着说收割完草料,然后是夜里拔野摸到他身边的那个小意外也提了,“当时我们只想第二天就回去,不料那无名山谷却偏偏被契丹现了!”
他说到契丹忽然袭来,队正战死沙场又忍不住流泪,郭师庸本来对他的话是有所保留的,这时见他动情也忍不住叹息。
杨易道:“事情都逼到这份上了,你却如何应对?就算前一夜里那个拔野说的那条道路真的存在,契丹既冲到了跟前,只怕也不容得你们从那里逃走了。”
柴荣道:“是啊,当时契丹人都已经冲到附近了,他们连府兵正规军都打败了,何况我们一百个少年兵?兄弟们都慌了,我急中生智,就让大家将草料都推来,将谷口给堵住了!”
杨易愕然道:“用草料堵路?哈哈,那不济事!草料就是堆得比山高,也挡不住骑兵,只要他们放一把火……”忽然停住,跟着拍大腿道:“妙,妙!”将柴荣重新上下打量,忽然向张迈看了一眼,眼神中分明在说:“此子可以栽培!”这时候他竟忘了北庭战役的事情,而因为现了一个良材而心中充满了兴奋。
张迈也理解了杨易的意思,问郭威道:“刚才小春好像提到他叫张荣,他的原名是什么?你从哪里收来的养子?”
郭威道:“他名字没改,就叫郭荣。是我亡妻柴氏的内侄。”
张迈怔住了:“柴氏?柴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