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吉又说:“一位叫做张迈的将军出现,你也没听过?”
“张迈?那是一个中国人的名字么?”
赞吉有些奇怪:“你不会闭塞到这个地步吧?岭西两大强国——回纥与萨曼五路大军围攻疏勒却被打败,事情那么大,就算是巴格达,应该也有传闻了才对啊。”
“你是说那事啊,”法蒂玛说:“那个我自然知道,啊,对了,张迈,嗯,好像是那个名字。”
唐人的名字翻译成阿拉伯文就会变得很古怪,正如阿拉伯人的名字翻译成唐文一样,会让人很难记得。
“对,就是他!”赞吉说:“老朋友,我给你一个奉劝,从今天开始要记住这个名字,包括他的各种译法,以后只要听到他的事情一定要特别留意,或许会给你带来难以想象的商机呢。”
“为什么呢?”
“因为,他将可能是一个改变世界的人!”赞吉说:“现在天方诸国消息灵通的人,虽然已经知道了疏勒那一战的大略,却都不知道疏勒那一战的结果!这位叫做张迈的将军,他可不止是一个会打仗的人啊。他在取得军事胜利后的短短一两年间,就建立了一个秩序井然的强大国家来,他统治下的属民如今的那种振奋昂扬的精神状态,不是这个世界其它任何国家能够比拟的。萨曼和那个新兴国度相比,不过是一个坐在夕阳底下晒太阳的老人,而巴格达这边,嘿嘿……这个连安定都谈不上的地方,更是没法比较了。”
安西唐军在军事上取得的胜利很容易就传遍诸国,而内政与民生上的进展则没那么容易成为广泛传播的新闻——虽然后者一旦传播开去将会有更加深远的影响。
法蒂玛敏锐地觉察到这将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忙拉住赞吉,说:“朋友,快,来给我说说这位张迈将军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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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格达的夜景也是很漂亮的,但郭俱兰却没有欣赏的心情。现在这个少年是赞吉商队中的一个奴隶,不知道的人都管他叫突厥奴,因为他是从“突厥地区”被卖过来的。
突厥地区,突厥地区……
现在似乎已经没有人记得,那里原本乃是大唐的领土。
“还能回去吗?”
郭俱兰不知道。
当初城池陷落的时候,他本来是想往东走的,无奈人被俘虏,被贩作奴隶,又被辗转易主,结果便越走越往西边来,到现在,离疏勒已经遥远得不可企及。但是间或传来的关于唐军大胜的消息,还是激励了他,让他坚持下去。
其实,郭俱兰的汉语还说的不是很流利,其实郭俱兰的血统中胡人的因素占得更多,但现在他却已经固执地认为自己乃是一个唐人!
就在郭俱兰思绪飘飞的时候,主人家的管家带了仆人拿了许多美酒来,款待赞吉所有的下人。郭俱兰只是一个奴隶,居然也分得了一壶美酒,一份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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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那里真的这样?”
走出地下室后,法蒂玛将赞吉邀请到了他的密室——一间布置得华丽而舒适的房间中,本来还会有波斯女奴来服侍,因为要谈论的事情太过重要而省略掉了这个环节。
就在刚才,赞吉给他描绘了安西地区的法律、关税和政策细节,以及安西官吏的清廉。
平心而论,安西的施政还远称不上完美,郑渭和张迈构建的法度虽然不错,许多地方都还在有待完善,然而一套秩序毕竟已经建立了起来,自库巴以至于银山大寨,大的***结束了,道路可以平安通行,而公开的关税制度几乎可以让商人在出之前就计算出行商大致的成本。
“当时我在撒马尔罕已经快破产了,是抱着一试的心情,筹借了最后一笔钱,去了宁远。”赞吉说:“结果我从宁远到疏勒,从疏勒到于阗,跟着又从于阗跑回宁远,来回跑了四千多里的路!居然只用了四个月!”
法蒂玛惊诧起来:“四个月?”他虽然没去过宁远、疏勒,但那段路程也多听人说过的,自然环境的艰险也不用说了,其实更阻碍交通往来的,乃是***上的隔绝与治安的恶化——在一个经常打仗或者盗贼遍地的地方,生意还怎么做?
法蒂玛马上想到,赞吉走这么远的路而只用了四个月的话,就可以想见他一路上基本没受到什么阻滞了。
“是啊,四个月,”赞吉由衷地舒了一口气,说:“我走了一辈子的远商,这一趟商路是最舒服的,嗯,沿途那些半官营的客栈其实都才草创,床也不舒服,然而睡得安心啊,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头,我没一个行商在外的晚上能够像在安西境内行商的时候那么安心的。”
听着赞吉的描述,法蒂玛忽然想起了一百年前的阿拔斯王朝,那个时代的大食帝国,也是构建了这样一个安全的商路交通网络,让商人可以平安地到达帝国的各处,也正是这样的一个商业网络,让整个帝国充满了勃勃生机,大食帝国之所以能够达到媲美于大唐的强盛,可不止是靠着宗教和武力而已。
然而,这一切都成为了过去。赞吉叹道:“我翻身的这笔钱,就是在安西掘到的。离开安西以后,进入萨曼,情况也还好,萨曼的市井其实比安西现在还繁华些,可是那些官吏的嘴脸却着实让人感到讨厌。等离开了萨曼之后,走在前往巴格达的路上时,我是边走边后悔啊,这边的道路每一步都要提心吊胆,甚至进城了也不能安心,回想起在安西时的平安来,这边让我的感觉简直就像行走在通往地狱的道路上。老朋友,你说,我还会有心思留在巴格达吗?”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喝酒,到了深夜赞吉便在酒精的作用下沉沉睡去,法蒂玛却还在琢磨着他的话,一个青年推暗门走了进来,在法蒂玛耳边低声说:“他的下***多数都喝了酒醉了,可是还有四十个武士说什么也不肯喝酒,甚至不吃我们的东西,怎么办?要动手不?”
法蒂玛从桌底下摸出了一柄匕,反复抚摸着刀鞘上的宝石,终于又藏了回去,说:“不,好好款待他们。”
青年有些不明白:“爸爸,你说的款待是……”
“就是好好款待他们,保护他们的安全。”法蒂玛说道:“五十箱丝绸在昨天确实已经值得我们动手,但现在却已经不值得了。我们的这位去过安西的老朋友,涨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