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的雄狮终于也要迈出他自己画地自限的牢笼了!而此时,毗伽的大军已经越过了银山!
银山在西域算不上特别雄峻,山脉也并不只一个缺口,小的缺口不说,大的缺口有两个,除了银山大寨南面俯视的这条路山路以外,在银山大寨北面一百余里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薛复固守银山大寨,无论出击还是回守都让人看到一个干练大将的风范,毗伽的两拨前锋都被薛复杀败,在收到前线的消息之后毗伽迅做出判断:如果用大军围攻银山大寨,虽然最后攻破此寨是必然之事,但大军被拖在这里,安西军将会有足够的时间来解决焉耆的问题。所以他立刻做出决定:让其长子擎着自己的大纛,带着两万士兵拥至银山脚下,自己却带领四万五千大军从北路突至遏索山下,跟着转而向南,直扑焉耆!
张迈在何正刚口中知道北面还有一条道路后也派了一个营前往驻防,但这个营的任务主要是侦察防备,却哪里拦得住毗伽的大军?
“报——遏索山有一支大军正向焉耆扑来!”
焉耆城内诸将心头都是微微一震。
银山那边一直不间断传来的消息让安西诸将其实都稍微有些松懈了,此刻毗伽忽然,在时间上比李膑接到薛复战报后所判断的预期早了至少五天!
“是从北面来,而不是走西路么?”张迈赞叹道:“这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啊。”
“那现在怎么办呢?大都护。”
“怎么办?打啊!”张迈道:“咱们眼下在城内还有多少兵马?”
郭师庸报道:“焉耆城内有十个折冲府的兵力共一万二千人,从龟兹带回来的新军一万二千人,慕容春华的七千牧骑可在明日赶回城内。此外还有何正刚麾下的新军六千人。”
“那就是有三万人以上了……”张迈道:“那还怕什么!我们就出城和毗伽决战!”
郭师庸问出城兵力如何安排,张迈道:“我带九个折冲府并新军一万人出城,奚胜做我的副将,慕容春华为左翼,何正刚为右翼。赶在焉耆以北迎战毗伽!”
李膑看了何正刚一眼,道:“此战必是一场恶战,何团练才加入不久就让上战场面对大敌,恐怕有不宜,不如留守城内。”
何正刚一听道:“李司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大唐的规矩,新加入的人就没资格上战场么?还是说你不信任我们?”
李膑忙笑道:“哪里。”
何正刚道:“如果不是,那你又是什么意思?”
张迈挥手止住了他们的争辩,道:“我对何将军若不信任,不会托付重责,将军不必多心!李司马也不用多言,就按照原定计划出兵!”
军事会议散了以后,诸将各作准备,李膑却来寻张迈,道:“大都护,此去迎战毗伽事关重大,一旦战事不利,焉耆也难以固守,此战可以不胜,却不能失败。何正刚是刚刚投降的将领,带的士兵又未曾经过深入整编,万一有变,在战场上插我们一刀,那可是会引起全线崩溃的啊。”
张迈道:“我也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要带他出去,大军出城以后老郭手里就只剩下三千多兵马,如果这六千人趁机作乱,万一老郭弹压不住后院起火,那我们也得腹背受敌!”
李膑道:“若是如此,那宁可不出城去了,固城自守,毗伽纵然有四五万人也奈何我们不得。”
“那怎么行!”张迈道:“我们自起兵以来,从来只有进取高歌猛进,没有龟缩不出的。疏勒攻防战可以取得成功,前提就是我们夜野战能够战胜对方!眼下双方兵力相差不多,如果我们不敢出城一战,守起城来也会困难异常。毗伽来势汹汹,就该迎头打他一棒,打得他缩回去,这样才能让焉耆的百姓都畏服我们的力量!”
李膑道:“如果大都护是这样的考虑,那我宁可大都护将何正刚派出城外去执行一个不甚重要的任务,自己带领较少的兵力前往迎敌!那样就算不胜也不至于阵脚大乱。总之带领莫测之人上阵是万万不可的——大都护莫忘了怛罗斯一战的教训!”
张迈一愕,心里忽然生出戒惧来。
怛罗斯之战是大唐帝国与阿拉伯帝国争夺中亚统治权的一场关键战争,此战开始时唐军本来稳占上风,但到了中场却由于葛逻禄的背叛而溃败,张迈近一年来对自己的信心是越来越强,所以便觉得有自己在场何正刚不敢背叛,这时被李膑提起葛逻禄的事情来内心深处才有了变化,暗想:“高仙芝何尝不是一代名将,在怛罗斯之前战绩何其辉煌,怛罗斯一战仍然不免落得个威名玷辱的下场。”回想自己最近那乎寻常的自信,隐隐也觉得似乎有些托大了,沉吟半晌,道:“你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当下采纳了李膑的意见,改令何正刚前往张三城驻防。
那张三城是焉耆城与银山大寨之间的一个据点,位于焉耆城以东,与铁门关东西呼应,是焉耆的两个门户。
何正刚本来已经传下了号令,正在厉兵秣马,忽然接到消息要他出守张三城,一阵愕然之后甚是失落,当初与他一起归降的七将领之一的毕信道:“张大都护这是怀疑我们呢。”
“怎么说?”何正刚问。
毕信道:“将军你手中有六千人,也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兵力,如今毗伽大汗从北面逼来,气势汹汹,在这当口却派将军你去守备张三城,那是既怕我们在决战时背叛,又怕留我们在焉耆会作乱,所以安排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去处让我们去守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