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嫂子琢磨了一下,笑道:“好,好!我去说说。”
但这事却就没了回音。
张迈和郭汾要成亲,在这个和平的冬季了,满城都将之当做一件大事来办,张迈自己觉得如今夹在两场大战之间,自己的婚姻,能简则简,但他手下的人却是谁也不肯马虎,再则别人闲下来了,张迈却闲不下来,训练新兵、修补城墙、铲除积雪、差点军粮、清算牛羊……虽然不是每一件事都要他去做,但他也总得照看,所以婚礼除了要选个黄道吉日之外,也得配合军政大局。
眼看又半个多月过去,离郭大小姐出阁还有好几天,王二嫂子忽然带了一个男子来,那男子三十岁上下,骨架甚大,甚是英武,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似是大病初愈,但睥睨之间却有一股慑人的气度!王二嫂子的孩子见了却都冲上去叫奚叔叔。
王二嫂子给女人孩子们介绍:“这位啊,是奚胜奚都尉。和我是通家的兄弟,不是外人,大家都出来见见。”
伊莲娜和珊雅都微微吃了一惊,伊莲娜吃惊的是家里来了一个这样的大官——都尉,那可是一个折冲府的长官。珊雅骇然却是因为他听过奚胜的名头!
“他就是唐军那个鼎鼎大名的陌刀将?”大唐陌刀阵的威力早在唐军占领疏勒之前就已经响遍全城,当初阿西尔盘算着如何与唐军作战,对陌刀阵也十分上心,因汗血骑兵轻灵,陌刀阵却威猛,若是狭路相逢,让轻骑遇上重步,是有可能要吃大亏的。因阿西尔打听到了唐军中陌刀阵主将的姓名,在一次闲聊之中曾和珊雅提起过,所以珊雅心中便记住了这个名字。
奚胜甚是客气随和,说是来坐坐,并谢过王二嫂子在他生病期间对自己的照料,但言谈之间,偶尔还是将目光向伊莲娜瞧来,伊莲娜看这架势,心里也有了一点底,低着头,话不多。
奚胜走了以后,王二嫂子用手肘撞了一下伊莲娜,说:“妹子,怎么样?”
伊莲娜道:“什么怎么样?”
王二嫂子道:“我说这个人怎么样?”
伊莲娜还没回答,珊雅道:“这位奚将军,可是主持陌刀阵的那位?”
王二嫂子连连点头:“对!就是他。”
珊雅叹道:“那他可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啊。”
伊莲娜的两个儿子睁着大大的眼睛:“了不起的英雄?”
“是啊。”珊雅道:“这人不但官位高,而且是唐军中一位了不起的英雄。”说着就讲说了一番奚胜和陌刀阵的事情,其实她对陌刀阵的传闻,也是间接从阿西尔、马呼蒙处听来。饶是如此,还是将屋里几个孩子听到长大了嘴巴何不拢。
“这位大叔,这么厉害啊!”
伊莲娜也听得若有所失,王二嫂子推了她一下说:“妹子,我看今日奚胜老弟对你很有好感,你呢?你又是什么意思?”伊莲娜道:“他可是一个都尉,又是军中这么重要的人物,前途似锦,谁嫁了给他,那就是做定了都尉夫人了。再说他年纪也不老,还怕找不到个好女子?哪里会看上我?”
王二嫂子笑了起来:“妹子,你这就不懂了,我这个大弟弟,性情和别人不同,他在战场上是勇不可挡,但平居过日子却甚是和气,而且如今他虽是功成名就,但找媳妇却不求那等年轻漂亮、风骚窈窕的,也不管家事、背景,而注重性情、人品,就是要娶个娴熟稳重的,回去帮他理家好过日子。先前我给他寻了几家疏勒商家的大小姐,他却都看不上,偶尔听我提起了你,却动了心,所以今天才来。你不用担心他那边,只跟姐姐说,你这边愿意不?”
伊莲娜问:“他的性情?真的是好?又不知他家里人怎么说,能容得我两个孩子不?”因对方是个都尉,因此也就不用问家境了。
王二嫂子笑道:“他没家里人,如今就他单身一个。他话不多,其实却喜欢热闹,有两个孩子只会更高兴,若你不放心时,这两天我让他多过来走动走动,性情如何,你自己看着。”
伊莲娜便没话说了,第二日奚胜却没来,因他是新军的步兵总教头,风雪再大,新军的训练却半点没搁下,天气越是酷寒,他就越是拉着新兵出去操练,唐军操练新兵有个规矩,新兵练武时,教官自己也要跟着练,有时候甚至张迈也会跟着出操,所以操练虽然苦,却没有一个新兵敢怨,加上给养跟得上,所以新兵的进步甚快。
到第三日傍晚奚胜才抽空过来,还带了五斤羊肉,请王二嫂子包羊肉馄饨,当晚一起吃饭,奚胜沉默寡言,虽然是来相媳妇,但也没怎么开口说话,伊莲娜的两个孩子都有些怕他,但想想珊雅所说他那么神奇,又都有些好奇。
王二嫂子见他喝汤的时候咳嗽了几次,问道:“今天你一定又着凉了,又带兵出操了是不?也不顾顾你自己的身子。你现在是不能太过劳累的,不然那伤养不好,小心落下个病根!”
奚胜道:“这批新兵,素质不错,不过还得苦练,那样才赶得上来春的战斗,军中规矩,出战之时,将领要身先士卒,出操之时,做教头的也得以身作则,现在既然赶着训练,我怎么能不出操。”
王二嫂子道:“你不是教头,你是总教头!”
奚胜笑道:“总教头一偷懒,教头们也就会跟着偷懒,教头们偷懒,士兵们也就跟着偷懒了。”
珊雅在旁听了,心中默默想:“有这样的都尉,这支新兵是什么样子就可想而知了,有这样的新兵,那些老兵是什么样子也可想而知了。当初就算不是瓦尔丹弄了场内乱,胡沙加尔也绝不是唐军的对手。”
伊莲娜当天却一句话也没说,奚胜也没来和她搭腔,又见她两个孩子有些怕他,两天之后他再来,这次却带了个小包,看看屋里没其他人时,解开了包裹,却是一把木刀,一副小弓,递给伊莲娜说:“给孩子玩。”伊莲娜一推,说:“你自己给他们。”奚胜有些不会应对,停了一下,说:“他们好像有些怕我。”伊莲娜道:“不是怕你,是怕生。你多跟他们说说话,慢慢地他们就不怕了。”
她的汉语还说得不流利,幸好奚胜本身会说一些胡语,所以伊莲娜胡汉夹杂着说话,他竟也听得懂。
屋子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伊莲娜说:“我听大姐姐说,你是在战场上用力过度,吐血受伤的?”奚胜点了点头,伊莲娜道:“你这伤作时,是不是胸背没法挺直,呼吸急促,口容易干渴?”
奚胜点头道:“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