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早知道,就该趁着之前城防不严先跑下疏勒躲去!”
“是啊,我也听说,唐军的那个张特使人倒也开明,不像瓦尔丹这样不近人情。”
“唉,当初是以为有胡沙加尔罩着,不会有事,又想如果唐军攻破城池,他们与我们又有了密议,仍然没事,所以有恃无恐,哪知道局面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
几个人商议了好久,莫贺才道:“阿布勒倒给我提议了个地方。”
“什么地方?”
“普法寺。”
毕克等四人都屏住了呼吸,随即一起摇头:“普法寺,现在是天方教得势,他们现在是自身难保啊,还能保住我们?”
“不,我觉得阿布勒的话很有道理,”莫贺说:“你们想想,疏勒城内的佛民可有多少,天方教纵然得势,但现在唐军就在外头,他要是敢动普法寺,那不得把全城的佛徒都惹火了?你们再想想,如今普法寺的主持鸠罗可是在下疏勒呢,而且唐军的使者——那个小和尚又在寺中,那个瓦尔丹,他连胡沙加尔都动了,肯定也想过对付普法寺,但你们见瓦尔丹闯进去抓人了没有?没有!可见天方教虽然得势,却还不敢招惹普法寺。”
四个粮商一听,都觉有理,普法寺可不止是一座寺庙,而是一处寺庙丛林,高耸的围墙圈住了一大片的土地,简直就是一座城内之城,寺内屋宇层叠,都没人算得清楚里头有多少门户房间,若要收藏几户人家易如反掌。
其中一个粮商道:“若是要躲到普法寺里头,我倒刚好有个门路。他们的监寺,欠我和毕克一个人情。”
毕克为人奸猾,说道:“只是一个人情,还不妥当,最好咱们动之以利,贿赂他们一笔巨款,只要他们肯收了,那就跟我们上了同一条船,因为他们若交出我们,我们再将他们供出来,那他们就成了共犯。”
莫贺道:“最好我们再晓之以理,暗示他们现在普法寺也有重大嫌疑,他们和我们老早就坐在同一条船上了,若现在不帮我们,以后要是出事也没人帮他们。”
五人商议了许久,定出了一个让普法寺没法拒绝他们的计划,当天晚上,五大粮商就集体失踪了。而且不是五人失踪,而是五户全家失踪。
瓦尔丹收到消息之后勃然大怒,他本来正打算将他们“请”来晓以利害,逼他们将粮食拿出来,不想这五人竟然预先一步跑了!派人去抄他们的家,却也没抄出粮食来——五大粮商早在唐军逼城之前就已经在做种种准备了,并非这两日才临急动手。
瓦尔丹当即下令,全城通缉,疏勒毕竟是一座大城市,第一轮搜索主要还是得靠市民指认,但半日下来全无消息,到了黄昏,忽有一个叫周才的小商贩偷偷跑来告密请赏,莫兰特得到消息急忙来见瓦尔丹,说:“收到消息了。”
“哦?在哪里?”
“有个小商贩见到,从普法寺的后门进去了。”
瓦尔丹眉毛竖了起来,怒道:“又是这帮和尚!他们里通外敌,我都还没找他们算账呢,如今竟然还包庇罪犯!莫兰特,你马上派人去,找出那五个奸商,同时将他们的监寺、长老捉起来问罪!”
莫兰特道:“普法寺势力很大的,贸然动手,只怕会出乱子……”
“乱子?他们敢生什么乱子!”瓦尔丹冷笑道:“胡沙加尔就是太过软弱,才惯得这些和尚都不听话,若是早些用上强硬的手段,疏勒怎么会沦落到今日这个局面!你马上就派兵,我倒要看这些光头的卡菲尔胆敢抗拒不!”
莫兰特这才答应了,疏勒的佛教徒着实太多,萨图克近年有意向天方教靠拢,所以军中压制佛教势力,即便如此仍然无法全部清除,尤其是临时征调的民兵,有将近四成都受佛教的影响,这时心想要围普法寺,当即调遣了五百常备军和一千民兵——却全都是天方教背景的士兵,派了自己的亲信塞纳伊主持行动。
就在这时,他的另外一个亲信来报,却是有个叫秦进的小商贩高密,说看见哥硕躲进了阿维斯陀神庙。
瓦尔丹怒气更甚,道:“这些异教徒,果然信不得!”又命莫兰特派了一队士兵去阿维斯陀神庙捉人。
普法寺听到消息,早将寺门关上了,塞纳伊在外头喝门,知客尽量拖延,监寺摩可多召集长老们商议,有个长老就说:“昨日毕克先来,说家里不安,要到我们寺内暂住,我们欠过他很大的人情,他昨日又多认捐了一千担的粮食,当时他们还没受通缉呢,他既要住,便只好让他住,不想接着其他四家就6续来到,咱们已经收了一家,就不好不收第二家,他们五家人虽然都来了,咱们寺里也还住得他下。不想今天就出事了。眼下形势紧张,依我看,不如将人交出来了事,免得被官兵抓住这个借口,那时只怕会惹来一场大祸。”
摩可多道:“这五大粮商都是我们的大施主,平日里恩情不浅。咱们要是将人交出,那是忘恩负义,会让疏勒的大小施主们都对我们侧目。再说咱们昨日又收了他们许多香油钱粮,万一他们怀恨在心,反咬我们一口,我们仍然得落下一个把柄给官兵。就算他们五家不反咬我们一口,咱们听说通缉令之后没交人,等到官兵逼上门了才交人,官兵若是有心寻事,也能坐我们一个窝藏人犯,那时我们反而有口说不清。再说,我听知客道,这次来的官兵尽是天方教徒,这就更可疑了——这到底是公家办事,还是天方教准备公报私仇?我看这次他们来,未必真是为了那五家粮商,而是打着这个幌子,要打击我们佛门呢。”
众长老心想这也有理,如今他们的主持还在下疏勒,寺里又还住着唐军的使者,瓦尔丹若要是大蛇随棍上,从寺内捉到人后再借着这个由头将普法寺的这些嫌疑全部摆出来,那普法寺就将十分被动,均道:“那可怎么办?”
摩可多说:“我看不如赖着,我就不信他们敢打破寺门来搜。”
众长老道:“只有如此了。”因此不肯开门,又派了知客在门上大叫,说:“佛门清净地,不知塞纳伊将军为何忽然率兵将我们寺门围住?”
塞纳伊在外叫道:“你们别装蒜了,你们窝藏罪犯,早有人报知汗府,快快开门,自己带了罪犯到汗府请罪,兴许少主能从轻落。”
“我们窝藏罪犯?”那知客口齿倒也伶俐,叫道:“有证据没有?若有证据,我们再开门不迟。”
塞纳伊冷笑道:“好,你们既要强抗到底!我给你们一个大时的时间,如果一个大时之后还不将人送出来,我就打破大门!到时候搜到了人,你们全寺的和尚都没好果子吃!”
消息传到里头,众终老无不愁眉苦脸,眼看官兵凶巴巴的真要动刀,和尚们就有些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