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能走到今天,有时候,倔强可以让人变得坚强,而坚强则随时间化为习惯,只要习惯了,没有什么不可以忍受,而对于人来说;又没有什么不可以习惯。
“还是说说你吧,罗亚,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她带著怯生生的微笑看著他,像是想要靠近却又害怕被拒绝,只好格外小心翼翼。
他张了张嘴,刚想回答,木屋的门开了,乔菲尔德提著药箱出来,大声招呼著,“莎曼,我们走吧,还有好几个病人在等著哪!”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著她离开,再次错过与她交谈的机会。
回到屋里,西蒙正在扣上衣的扣子,神色疲惫不堪。
心头涌起不顾一切的冲动,罗亚扑到养父膝前,仰起头,急切地说:“西蒙大人,我们走吧!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只要离开这儿,好好休养,您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罗亚,”西蒙伸出手,抚摩著心爱的养子的发,温和地说:“虽然你不是武士,但总该明白,武士的誓言重于一切。”
是了,以养父比拉特岩山还要坚固的忠诚,他绝不可能抛下对王室的责任,即使那将一点一滴耗尽他的生命力她想起莎曼的话——“人们总是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哪怕那是悲剧……
“至少,让别人分担一些吧,减少您的工作,多点时间休息。”他退而求其次,恳求著。
西蒙看著他,眼中有一丝不忍与悲哀,慢慢地说:“可是,罗亚,我不像约翰和医生那样幸运,我没有一个值得信赖而有能力的好学生。”
罗亚站在门廊上,皱著眉头看阴沉沉的天色,凭著多年行商的经验,他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来到。
里屋的卧室再度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夹杂著“用力、用力”的喊叫。
真是糟糕,他想著,看来今天是不可能跟布朗谈商队出发的事了。
由于养父的病况堪虞,罗亚决定暂时留在托勒利夏,商队新旅途的人员安排必须及早作交代,所以今天他前来白杨村找布朗,只是没想到碰上他妻子分娩,如果再等下去,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就赶不回岩堡了,还是明天再来吧。
正考虑向主人告辞,门哗啦一声开了,布朗神情慌张地冲出来,“怎么办?孩子生不下来!接生婆说是难、难产!天啊!怎么办?”
“必须去请医生!”罗亚当机立断,“布朗,你陪著葛丽,我去岩堡把乔菲尔德医生请来。”
然而事有凑巧,乔菲尔德今天一大早就前往利迪斯的丹卡定采购手术刀具了,至少三天后才能回来,到那时早一尸两命了。罗亚霍然转身,此时此刻,救人如救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一路冲到王宫后厨房,找到吉娜。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在钟楼等著,我去试试。”
于是,他牵着马等在钟楼背著人的一角,忐忑不安地翘首以盼,眼看著黑云越压越低,空气里闷意大增,马儿不耐烦地打著喷嚏,仿佛是在催促主人快些找个安全地方避雨。
罗亚拉住马缰,自觉心浮气躁。她会来吗?转而又有些失笑,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倒像是个等候约会的情人。
泊!一滴水珠落在他脸上,跟著豆大的雨点骤然从云层射了下来,他刚打算找个檐角暂时躲避,朦胧暗色中,一抹娇小的身影正急急向他跑来。
“对、对不起,我来晚了。”穿著一身黑色连帽斗篷的莎曼急促地喘著气,抱着药箱仰头望他。“天太晚了,莫拉夫人不肯放我出来……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她。”
“我们走吧。”他抑制住看到她时迸发的喜悦,简单地说,同时伸手托住她的腰,轻松将她送上马背,跟著自己也翻身上去,一声喝斥,马儿冲进开始横扫一切的雨幕。
从岩堡到白杨村这一条短短的路从来没有这么难走过,地处沙漠边缘,土质疏松,沙化严重,又被大雨浸泡冲刷,马儿每走一步都得费很大的劲从泥泞里拔出脚来。狂风卷著暴雨,早已将两人淋得湿透,湿衣服里在身上,铁一般冰冷沉重,雨像瀑布般刷过脸颊,连眉梢都挂着水帘,几乎完全睁不开眼睛。
“你还好吗?”他大吼著,努力勒紧缰绳,让两人不会从马背上被甩出去,声音在风雨中简直快听不见。
她紧紧抱住他,头埋在他怀里,听到他的话,微微点头。
他稍稍放心,继续全力控马。
好不容易到达白杨村布朗家时,两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病人在哪儿?现在怎么样?”顾不得全身狼狈,莎曼急忙问著手足无措的布朗。
他结结巴巴,“殿下,我老婆生、生不下来……已经一天了,接生婆说是难产!”
“让我试试。”莎曼的脸色不比他好多少,被大雨洗得发白,嘴唇冻得发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