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对她低眉顺眼的绿萝道:“府中似乎是有这个规矩,你就先干着吧,等有了新人再换。如果挑水太过辛苦,下午没事儿就别去厨房帮忙了,歇着吧!”
暖春气得差点儿把牙给咬碎了,绿萝这个小蹄子拿着鸡毛当令箭,真以为主子喜欢她啊!
绿萝临行前突然来了一句,“那个小厮死了,殿下最恨有人扰乱他的计划。”
提到南宫裕,暖春觉得这对夫妻真的很像,一样阴晴不定,一样残忍。她想通了,他们越是逼她,她越不要去认错,就不信他们还能逼良为娼……
接连挑了五天水后,暖春觉得自己到了极限。原本白嫩的双肩肿的老高,夜里好容易找点消肿的药膏抹上,第二日一挑水,肩膀又肿了。除了肩膀肿疼,还缺衣少物。主子赏赐的几套绸缎衣服不是湿透了还没干,就是被扁担磨破了双肩那部分的衣料。
她好容易用绸缎衣裳换了几套粗布衣服来穿,穿惯了好衣裳的她只觉自己细嫩的肌肤每日都被粗布衣服磨得生疼。
衣裳还只是小事儿,一日三餐才是大事儿,享受惯了原本属于陈珈的精致美食,她完全无法咽下属于粗使丫鬟的伙食。
杂粮粥加面饼,那是偶尔可以吃一顿的好东西。多数时候吃得是北国人的主粮,一种面糊糊,肉倒不缺,风干肉块每隔一天就能吃到一块,可是没有蔬菜,一丁点儿绿色的蔬菜都看不到。
如果只是穿不好,吃不好也就罢了,关键在于暖春得罪了不少小丫鬟。她还是大丫鬟时,每月都会克扣一些小丫鬟的月例。待她失势后,这些小丫鬟一直等待着机会把往日受到的委屈全部找回来。
半个月,暖春逐渐习惯挑水后,身边的丫鬟也确定她失势了。到这时,被她压迫过的丫鬟们才开始对她实施报复。
晾晒在外的衣裳不见了、睡前放好的鞋子里被人塞里针、去挑水的道儿上被人洒了油……林林总总,桩桩件件都折磨得她痛苦无比。也亏得她性子泼,每次被人捉弄后,总会去绿萝哪儿哭诉一场。绿萝被吵得头疼,自然会约束一下小丫鬟的行为。
又半个月过去了,暖春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她一直以为陈珈只是吓唬吓唬她,只要她认个错,又或者撑过一段时间,陈珈还会让她贴身伺候。
可是那么多天了,她连陈珈的影子都没有见过。
质子府有规矩,为了避免粗使丫鬟惊吓到主子,这些丫鬟只能在主子不在时进出院子。就是这种规矩让她与陈珈同住一个院子却永远不会相见。
一个月后,暖春终于撑不住了。现在还是夏天,若到了冬天还要去挑水,那不是要她的命吗?
她哭着到了花落的房间,“好妹妹,你帮帮我吧!你看,你看,我的手指都粗了,这日子没法过啊!”
花落问:“你要我怎么帮你?”
暖春道:“你能不能让夫人开恩,准我近身伺候?”
花落道:“傻丫头,为什么你不懂呢?”
暖春打断了花落的话语,道:“懂,我都懂,夫人想让我去花坊,可是好妹妹,出卖自己的事情我做不出啊!让夫人饶了我吧。”
花落道:“你不懂。你自幼就是良民,哪怕你母亲把你嫁给了铃医做妻,你过得生活也是良民的生活,日子可能穷苦一点,但你是自由的。”
“我和你不一样,我出生就是丫鬟,还在啼哭时就要学会看主子的脸色。主子高兴你哭了,你可以放声大哭,若主子不高兴你哭,天大的委屈也得往肚子里咽。”
暖春一脸懵懂的看着花落,这些话她听过一万次了,不明白花落为什么还要说。
花落道:“我只想告诉你,在大宅院里,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主子给你的,你根本没有权利选择。”
“睁大眼睛看看,大丫鬟的位置谁不想要?没有你,院子里依旧井井有条。你以为你很重要,你以为主子和你怄气,或者是主子在变着法惩治你?”
“醒醒吧,你以为你是谁?别忘了青藤她们是怎么死的,你见过主子流泪?只不过一日,青藤的位置就被人补齐了,这院子里谁还记得青藤?”
“我们和主子是不一样的。他们是人,我们不是,我们只是他们眼中的物件儿。什么是物件儿,就是可以随手拿,随手扔,随手给的东西!”
暖春终于听懂了,主子根本就没有给过她选择的机会。要么去花坊,要么就挑水挑一辈子。若她没有尝过权利的滋味,没享受过人上人的生活,或许她会选择挑水挑一辈子。
可是主子给了她权利,让她享受过权利甘甜的滋味,这时候再让她去挑水,这和要她的命有何区别?
在主子眼中,她就是一个被人破过身子的女人,她就应该去那种地方,不是吗?
她道:“花落,帮我告诉主子,我愿意去花坊。”
艳阳高照的日子,陈珈懒洋洋的躺在树荫下喝着茶。一个月不见,暖春那张小脸愈发动人了,身段还好,瘦弱却饱含力量。任谁挑了一个月的水总会有些改变的。
“来,坐。”
暖春识趣得跪在了地上,“夫人,奴婢愿意去花坊。”
“哦,告诉我,为什么要去花坊?”
暖春不解的看着陈珈,问:“夫人,不是您要奴婢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