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就是:“超丢脸的啦,表姐,你再哭,以后我们都不敢跟你去看电影了啦!”
总之,不要哭!
她不懂,明明哭过之后,她就会轻松很多,就算心里还是很难过,至少可以忍受了,为什么她想哭的时候不能哭,一定要憋到得内伤?容惜莲,表姑家对门的邻居大哥哥,是第一个不会劝她不要哭的人。
原本,她都好像是日本的幸运座敷童似的,在南部的亲戚家被抢来抢去,直到考上台北的高中之后,南部的阿公阿嬷才不得不放她到台北的表姑家来。
临行前,阿嬷把一株盆栽交给她。
“看到花就像看到阿嬷,记得要常常回来看阿嬷喔!”
“呜呜呜,好。”
孟吟夏又喷泪又喷鼻涕地收下了盆栽,结果,到台北不到一个月,盆栽就枯死了,拿到花坊去拜托人家救命,人家也说没救了,请节哀顺变,可以治理丧事了。
一听,她当场就开始哇哇大哭了。
抱着枯死的盆栽一路哭回家,愈哭愈伤心,半途,她干脆蹲在路边哭个够本,免得回家又要被表姑、表姑丈和表弟妹们“要求”她不要淹大水了。
当时,容惜莲正好经过……
“小夏,你又在哭什么了。”
“我的花枯……枯死了,我……我带去给……给花坊看,他们说枯……枯死了就没救了……”
“……”
“我……我离开南部时,阿嬷她特地……特地给我这……这盆花,说看到……看到这盆花就像……像看到她,现在……现在花枯……枯死了,我看……看不到阿嬷了……呜哇呜哇……”
“……放假时回南部叫阿嬷再给你一盆就好了。”
“可……可是……”
“这回,你要问清楚花要怎么照顾,那就不会再枯死了。”
“但……但是……花枯死了,好……好可怜啊……呜哇呜哇……”
“……好吧,那你就哭吧!”
也许他能够理解她为什么非哭不可,也或许不能理解,可是,他没有叫她不要哭,反而很体贴的让她靠在他怀里哭了整整三个多钟头,她的鼻涕泪水都透过衬衫黏到他胸膛上去了。
就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决定要喜欢他了,也因此,之后她才会不时往容家跑。表姑第一次带她到容家“串门子”时,她就察觉到了,只有父子两人相依为命的容家是很寂寞的。这也难怪啦,容爸爸的个性并不闷,但他整天忙于工作,连多说两句话都是奢侈,而生性内敛的容惜莲也不多话,哈啦闲扯淡那种事他从来不干,因此,容家总是安安静静的,除了几句简单的日常生活对话之外,连电视声都很少听到。他们父子俩也不觉得哪里不对,毕竟是两个大男人,不像女人那么注重气氛。但在外人——譬如孟吟夏眼里,容家寂寞得简直就像是一座坟墓,于是,她没事就往容家跑,想说去给容家带动一点热闹的气氛,驱除那种不该有的寂寞。
家,不应该是寂寞的。
特别是,容惜莲的目不经意地提起过,他希望容爸爸不要再那么辛苦的日夜工作了,白天教书,晚上翻译,就算是金刚狼也会吃不消的,可是他劝不动容爸爸,无法让容爸爸暂时放下工作轻松一下。
他没办法,她有。
“快啦,快啦,容爸爸,陪人家看电视啦!”
“可是,容爸爸还有工作……”
“不管,不管啦,容爸爸不陪人家看电视,我就赖在容爸爸背上不起来了!”
“这……这……好好好,陪你看电视,陪你看电视!”
虽然五官长得像男孩子,个性也像男孩子,但骨子里,她终究是个女孩子,所以,她做得到容惜莲做不到的事。撒娇、耍赖和耍宝。
这就是为什么容惜莲办不到,而她轻而易举就能够把容爸爸“哄”出书房的原因,有时候,连容爸爸都觉得孟吟夏更像他的孩子。“我看干脆用你容大哥跟你表姑交换,小夏你来做容爸爸的女儿好了!”
“好啊!好啊!”
“那明天我就把你容大哥赶出去,你搬过来。”
“OK!OK!”
两人对答如流,完全的不把一旁的正牌儿子放在眼里。
也难怪容爸爸会半开玩笑地这么说,自从她搬到北部来之后,她陪伴容爸爸的时间还比容惜莲多呢!每当容惜莲加班晚归时,她就会去陪容爸爸吃饭,就算容惜莲不必加班,用过晚餐后,她照样跑到容家去,硬把埋在书房里工作的容爸爸和躲在房里不晓得在干什么的容惜莲拖出来,陪她一起看电视、玩跳棋、玩大富翁,尽全力想在坟墓里营造出活人的生气来。这一切所有的努力,都是源自于她对容惜莲的喜欢。
不过,请别误会,这非关男女之情,她对他的喜欢,仅仅是像喜欢她的表兄弟姐妹们的那种喜欢。很单纯的,没有惨杂其他任何因素的喜欢。
就算她真要找个男生来喜欢,容惜莲也不是她的菜,第一眼,她还以为他是女生呢!并不是说他五官长得很女性化,或是举止娘娘腔,都不是,而是白白净净、清逸斯文的容惜莲比她更像女生,要是他们站在一起,硬说他们是一对,人家一定会说他是她的女朋友,而她是他的男朋友,虽然他的个子比她高。好啦,好啦,她知道自己长得很像男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