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蓝玉取过食盒,不以为意地落下袖子遮住伤口,对管家露出一个笑容:“没事,昨天我端药的时候自己不小心烫到了。”
管家皱起眉头“你别骗我了,昨天我听打扫的丫头说,是王爷又跟你发脾气,推翻药碗才会烫伤的。”
徐蓝玉笑着摇头:“没事的,一点皮外伤罢了。”
一旁叫做小珠的婢女闻言大叫:“什么,这样还是皮外伤,你看你自己的手,都红成这样了!”
管家也轻声劝道:“徐姑娘,听老奴一句劝,王爷如今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还是让别人去伺候王爷吧。”
“不碍事的,下次他要是再发脾气,我会躲的!”徐蓝玉安抚着他们,“谢谢你们的关心,我自己以后一定会小心的。”
徐蓝玉口中说的很简单,但真正去做的时候,却万分的艰难。
“我不见任何人,滚出去!”
房间里传来一连串的撞击声,瓷器碎裂的声音,还有管家唯唯诺诺的告饶声。
徐蓝玉知道,今日太医要来给李承睿看诊。
管家脸色难看地从房间里退出来,无奈地看了徐蓝玉一眼,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徐蓝玉推开半掩的房门,就看到李承睿坐在轮椅上。
他的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眼神灰暗,原本十分俊朗的面部线条显得瘦骨嶙峋,整个人流露出一股绝望的气息。
房间里一片狼藉,茶杯碎了一地,连书桌上的书和字画都被随意丢在地上。
“谁让你进来的!”李承睿看到徐蓝玉,他额上的青筋跳动着,双手紧抓住轮椅扶手,仿佛恨不得把它捏碎以消心头之恨。
“我会把这里清理干净的,你不要乱动。”徐蓝玉弯下腰,小心地清理着。
“我叫你出去,听见了没有?”李承睿的愤怒几乎快抑制不住,他受不了她看见如今的自己,这样残疾的自己,早已经失去了跟她站在一起的资格。
那个风神如玉的太子,他的皇兄,才是可以匹配她的男人……这样的事实,他早已领悟到了。
徐蓝玉没有抬头,还在小心地扫起地上的碎片。“你不想见太医不要紧,不要气坏了身子。”
“你懂什么!他们都是废物,废物!”李承睿失去了常态,大声地对着徐蓝玉吼道。
徐蓝玉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温柔而坚定地说:“不,是你不肯配合太医的治疗。”
“你根本不了解!”
“我是不了解现在的你,但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徐蓝玉的语气十分肯定。
“我已经说过了,你不必守着我这个废人,离开这里吧。”李承睿冷冷地说,别过脸去,生怕她看穿自己的脆弱。
徐蓝玉明白此刻的李承睿已经失去了控制,他不顾一切发泄着对现状的不满和怨恨,甚至已经失去了平时的风度。
这一刻,她真正感到悲伤和愤怒。
“你到底想要这样子到什么时候,自暴自弃有用吗?还是你以为整天躲着不见人就能不让别人知道你已经站不起来了吗?这样伤害的只有关心你的人,你知道不知道!”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你说什么都没用,立刻出去!”李承睿无动于衷地说道。
“如果因为说了实话就要被赶走,我无话可说。”徐蓝玉的声音淡淡的,好像蜻蜓掠过平静的湖面,点出一道道的水痕。
李承睿愣愣地看着徐蓝玉,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徐蓝玉就已经走回去收拾好一地的碎片,离开了房间,留下了他一个人不知所措的坐在那里。
这样日复一日的伤害别人,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越是看到别人痛苦忍耐的表情,越是觉得愤怒不已。这样不堪的自己,他们忍耐的原因,也仅仅因为他是王府的主人。抛开这个身份,他只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而已。
最开始对徐蓝玉的感情反而让他一度想要立刻叫人把她赶出府去,但他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话其实是对的。
这么多天以来,他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
徐蓝玉是第一个敢责备他的人。
因为生气,这天晚上李承睿没有吃一口晚饭,更加没喝一口药就上床休息了。
黑暗之中,胸腔却象针刺一般地疼痛起来,身上的每一块骨头在一点点的麻痹。
他如今生活在阴冷的地方,不愿意接触到阳光,不免染上了湿气,这对于他残疾的双腿毫无好处,但他完全不在乎。
越来越痛,他根本爬不起来。菖蒲酒就在床头,虽然不太管用,却也能暂免些疼痛,但他却疼得连胳膊都伸不出来。
本以为这阵疼痛很快就会过去,可不知道为什么,仿佛那太医说他病情会加重的话成真了似的,他的身子就一直没有缓过劲来,疼痛一遍一遍地重复发作着。
他双手紧紧按住自己的膝盖,面孔铁青着,整个人蜷缩起来,头抵在床头的镂空梨木花柄扶手上,黑色长发披散着,脸上满是痛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