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京立马入得班房,转头还把门给关上了。
再看冯京,竟然双膝一跪,一头磕在了地上。
甘奇连忙起身去扶:“当世兄,你这是做什么呢,我如何等得起你如此大拜,折煞人也。”
“只求甘相公留我岳父一条生路啊!”冯京已然涕泪俱下。
甘奇知道冯京来找,必然就是此事,朝堂上的局势,冯京看得一清二楚。皇帝的态度已然明朗,此时不来求甘奇,富家上下,怕是难有活口。
虽然司马光谨慎,但是谨慎归谨慎,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司马光必然也是秉公的。
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甘奇的态度,甘奇若是想要富弼死,富弼哪里还会有生路?再来一百个司马光,富弼也活不了。
甘奇扶起冯京,慢慢说道:“当世兄,你知晓的,我不是那般的人。”
“我知晓,我知晓,我就是知晓甘相公不是那般的人,所以才来求甘相公,能救我岳父一家老小的,也唯有甘相公了,陛下也会听你的劝……”冯京有些乱了方寸,那上下百十口人命,这么多年下来,都是他的亲人,他自己是江夏人,在这京城里一直靠着富家,这个时候岂能不帮手?
“唉……当世兄还是信不过我,以为我真要富相公的命?当世兄可是以为适才在朝堂上我说的话语,皆是虚言?”甘奇反问一句。
倒也真说中了冯京的心思,冯京就是怕甘奇要富弼的命,其实皇帝要富弼的命,还有转圜的余地,御史台刑部大理寺的那些人,大多并非心狠手辣之辈,只要不能证据确凿板上钉钉,终究难定下满门抄斩的死罪。
怕就怕甘奇要富弼的命,那富弼真的就难逃此劫了。
冯京听得甘奇这么说,立马问道:“甘相公当真未想过要我岳父大人的命?”
看来,甘奇在冯京心中,也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
甘奇这么多年的行事风格,冯京是看在眼里的,能亲手刺杀文彦博的甘奇,已然就不是心地善良之辈。
到得如今,甘奇的那些人设,对于普通人而言,对于朝堂之外的人而言,是骗得过去的。但是对于朝堂那些人精来说,其实早已心照不宣明明白白。
这才是今日朝堂上无人说话的真正原因。甘奇,让人怕了!
冯京岂能不知甘奇的手段?
不过冯京今日之语,也提醒了甘奇,提醒甘奇每天在人前的装模作样可以少一点了,锋芒毕露可以多一点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也就没有必要在说什么聊斋了。
让人怕,倒也不知是不是好事。
甘奇点着头,沉默了片刻,才认真说道:“我不杀他。”
冯京已然大喜,躬身再拜:“谢甘相公大恩!”
“当世兄,你得帮我办件事。”甘奇直白了。
“但凭相公吩咐。”冯京哪里还能不愿?甚至还觉得心安不少,只要甘奇开口,那这事才真的定妥了,富弼才真的活了。
“如今你在三司,我还想你把开封府兼了,以往你就在开封府,如今你兼了开封府,把田赋变法之事办妥!”
甘奇缺人用,开封府又是天下中心,还是龙盘虎踞之地,满大街的龙虎,城外无数的良田,皆是这些达官显贵的产业,开封府的变革是阻力最大的。
所以要有一个人去冲锋陷阵,丈量清查所有的田亩数据,每一家每一户把税收到位,还要监察各家对于佃户田租的收取数额,这都是强硬的事情。
需要一个有经验有手段有智慧的人去做,冯京正好。还有一点,那就是冯京不算甘党。
冯京听得是这事,面带犹豫,却又咬了咬牙:“甘相公,摊丁入亩之事,利国利民,不论其中有多少艰难险阻,下官也定然把此事办成。”
“好,你也不必担心,富相公这相公之名怕是没有了,但是这命,一定在。”甘奇与冯京再也不弄那些虚的了。
“拜谢甘相公!”冯京又拜。
“你去御史台见见富相公吧,也算安慰。”甘奇把这人情卖到底了,让冯京去见富弼,一来是让冯京去劝劝富弼,老老实实的,不要跳了。
二来是把这个情分彻底卖个冯京,要让富家人都知道,是冯京保住了他们一家老小。
冯京自然懂得其中,感激涕零,大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