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的耶律乙辛站在马上,清晰的感受到了变化,他声嘶力竭呼喊着:“不要相信宋人的谣言,陛下就在此处,向前去,向前去。”
向前去,向前去,耶律乙辛身边的人都听得见他的呼喊,甚至也想奋力向前去。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局面就是如此,溃败还没有,颓势已然无法逆转。
宋军在奋力厮杀,辽军也在奋力厮杀。
狄咏不断深入敌阵,哪怕身边一个一个的骑士被辽人抱摔在地,他依旧两眼只往前看,口中时不时出得一语:“跟上,都跟上。”
时间把艳阳变成了红色,已经靠近了山河尽处,披撒出一片血光。
大势已去了,耶律乙辛喉咙沙哑地站在马上,亲眼看着一群狮子变成一群羊的那个痛苦的过程。
耶律乙辛转头看向皇帝,用沙哑而又疼痛的声音说道:“陛下,咱们退回临潢府吧!”
耶律洪基闻言大怒,把头从木盾之中露了出来,怒而呵斥:“敢言退者,死!”
耶律乙辛顿了顿,看了看耶律仁先。
耶律仁先咬了咬牙,也道:“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咱们……”
“仁先,你也想死不成?朕乃大辽之天子,契丹之皇帝,坐拥万里江山,列祖列宗在上,尔等也是我契丹皇族子弟,不为社稷效死,岂敢说出这般无耻之语!”耶律洪基甚至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会在战场上说出这种话。
耶律乙辛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好,那就不退!臣往前去!”
耶律乙辛说完,坐了下来,一拉缰绳,准备打马向前。
忽然,耶律仁先拉住了耶律乙辛,面带悲色,说道:“乙辛,我去。我不如你,我往前去,你护着陛下,一切都托付与你了!”
两人没头没尾的交流,耶律洪基在这瞬间甚至都没有听明白。
但是耶律乙辛只在片刻犹豫,却点了头,没有打马向前。
耶律仁先已然打马,会有看了一眼之后,往前而去,再也不回头。
耶律洪基心思已乱,他是真的没有会意到耶律仁先的话语,反而面带不快问道:“仁先说甚胡话呢?”
“陛下,大辽还在。仁先赴死了,臣在想,是赴死呢?还是偷生苟且。”耶律乙辛答着,面露无尽的悲哀。
“朕在这里,谁也不准走。命令各军,向前,冲上城头去!宋人必败!天佑大辽!”耶律洪基好像听明白了。
“遵旨!”耶律乙辛答着,却又转了头,寻了寻,人群之中,太子殿下耶律浚蹲在地上,身边无数的木盾,却是那太子殿下,不知有多久没有把头露出来了。
耶律乙辛甚至都能想象到太子殿下此时会是一个什么表情模样,耶律乙辛叹了叹气,吞了吞口水,感觉到喉咙的疼痛之后,微微闭眼摇头。
希望上天,真的能庇佑大辽吧!林子里野人一般的契丹,从白山黑水之地出来,几百年纵横天下,建立了坐拥万里的契丹大辽之国,镔铁辽国之国。
上天一直是庇佑大辽的!
只奈何,宋人与辽人的天不是一片天,耶律乙辛抬头看着天空。
皇帝陛下耶律洪基也抬头看向天空,他真的不懂吗?兴许不一定,也许他都明白。所以他开口:“乙辛,朕也向前去!”
耶律乙辛点头:“好!”
耶律洪基看了看自己儿子的方向,忽然说道:“你留在此处吧。”
耶律乙辛郑重其事点着头:“好!”
耶律洪基再也不多说,打马向前,一边走,一边喊:“朕在此处,朕在此处!”
“陛下保重!”耶律乙辛喊了一语,撕裂了喉咙。
耶律洪基并不回头,依旧奋力大喊:“朕在此处,朕就在此处!”
耶律乙辛已然下马,走向耶律浚,推开一道道的木盾,一手把蹲着的耶律浚提了起来,耶律浚那惊恐的表情还在脸上,口中还问:“何人?何人?莫不是想满门抄斩!”
耶律乙辛只答:“陛下往前去了。”
“啊?什么?我父皇乃天子,岂可犯险?你还不快去把我父皇追回来。”
耶律乙辛摇着头:“你跟我走!”
“去哪里?”
“临潢府!”
“我……我父皇……我父皇还在前面,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