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见堂屋中柱子上挂着一个匣子,底下又坠着一个秤砣般一物,却不住的乱幌。
刘姥姥心中想着:“这是什么爱物儿?有甚用呢?”正呆时,只听得当的一声,又若金钟铜磬一般,不防倒唬的一展眼。接着又是一连八九下。
方欲问时,只见小丫头子们齐乱跑,说:“奶奶下来了。”
周瑞家的与平儿忙起身,命刘姥姥“只管等着,是时候我们来请你。”说着,都迎出去了。
刘姥姥屏声侧耳默候。只听远远有人笑声,约有一二十妇人,衣裙窸窣,渐入堂屋,往那边屋内去了。又见两三个妇人,都捧着大漆捧盒,进这边来等候。
听得那边说了声“摆饭”,渐渐的人才散出,只有伺候端菜的几个人。半日鸦雀不闻之后,忽见二人抬了一张炕桌来,放在这边炕上,桌上碗盘森列,仍是满满的鱼肉在内,不过略动了几样。
板儿一见了,便吵着要肉吃,刘姥姥一巴掌打了他去。忽见周瑞家的笑嘻嘻走过来,招手儿叫他。刘姥姥会意,于是带了板儿下炕,至堂屋中,周瑞家的又和他唧咕了一会,方过这边屋里来。
只见门外錾铜钩上悬着大红撒花软帘,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红毡条,靠东边板壁立着一个锁子锦靠背与一个引枕,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旁边有雕漆痰盒。
那凤姐儿家常带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着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手内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
平儿站在炕沿边,捧着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盘内一个小盖钟。
凤姐也不接茶,也不抬头,只管拨手炉内的灰,慢慢的问道:“怎么还不请进来?”
此刻凤姐已经是得到了消息,王家被抄家了,就剩下王仁一个人成了漏网之鱼,便是说也是被粘杆处的人寻着,如果是说呗寻到了,估计也是比较的危险的。
但是这些已经是成了事实了,粘杆处的人是绝对没有胆子到贾府来那人的,那个三孙子可是恨护短的家伙,粘杆处的人敢来,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因此,此刻凤姐儿自己心中也是非常的明白,此刻现在自己在贾府是最安全的,倒也是说不用有什么好担心的。
现在刘姥姥居然是说在这样子的一个关键的时候来了,那也是给自己长脸啊。
别的亲戚在这样子一个情况下,如果是说不落井下石的话,那就已经算是厚道了。在这样子的一个时候,王家的亲戚都是但凡是有那么一点点关系的撇清都来不及呢,更何况说是直接的找上门来啊。
因此,此刻,其实凤姐对这样子的一个事情还是非常的重视的。一面说,一面抬身要茶时,只见周瑞家的已带了两个人在地下站着呢。
这才忙欲起身,犹未起身时,满面春风的问好,又嗔着周瑞家的怎么不早说。刘姥姥在地下已是拜了数拜,问姑奶奶安。
凤姐忙说:“周姐姐,快搀起来,别拜罢,请坐。我年轻,不大认得,可也不知是什么辈数,不敢称呼。”
第一百三十六章威名
这个是礼仪孝道的问题,王熙凤是高高在上的,说实话,这时候看不起刘姥姥也是很正常的,谁让刘姥姥家中落魄了呢。
但是在这样子的一个事情上面,如果是王熙凤在称呼上乱了,那就是不懂得隶书,刘姥姥再落魄,那也算是长辈了,尤其是说和王夫人算是平辈的,喊错了被人笑话。你可以什么都不喊,像是凤姐此刻一般,但是如果是说喊错了,就是平白的被人笑话了。
周瑞家的忙回道:“这就是我才回的那姥姥了。”凤姐点头。刘姥姥已在炕沿上坐了。板儿便躲在背后,百般的哄他出来作揖,他死也不肯。
凤姐儿笑道:“亲戚们不大走动,都疏远了。
知道的呢,说你们弃厌我们,不肯常来,不知道的那起小人,还只当我们眼里没人似的。”
刘姥姥忙念佛道:“我们家道艰难,走不起,来了这里,没的给姑奶奶打嘴,就是管家爷们看着也不像。”
刘姥姥更是心里面打鼓啊,这个事情,看起来没有办法完成了,这凤姐儿实在是太年轻了,根本没有像是当家做主的样子,如果是说今天见不到大太太的话,那这个事情是不是能够办成还两说呢。
不过呢,这个事情到底是要说一下,须是要寻了一个机会开口才是。刘姥姥老于世故,自然是说知道怎么样的一个情况下开口才能够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