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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抬头一看,最前面的人是负责这次广告短片拍摄的导演,名字叫Alfredo,是一位意大利人。他们对这张面孔并不陌生——当然,如果要按照现在“演艺圈新人”的身份来看,他们与Alfredo其实是素未谋面的。
Alfredo入行已有三十年,在这段时间里,一直与这一品牌有着密切的合作经验。大多数人得知Alfredo这个名字,是从一条广告短片开始。当时Alfredo入行没多久,首次担任广告导演,女主角则是欧洲当红女星Luciana。拍摄之前,没有人料到那条广告短片会一举成为广告界中的经典,从此又被奉为香水广告的教科书。
Luciana在短片中健康性感,蜜色皮肤搭配红唇,一头海藻般浓密黑亮的大波浪卷发,踩着一双十五厘米的尖头缎面高跟鞋,穿过一条漫长的酒店行政走廊,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观众的心上。自那之后,Luciana代言的那一款香水也成为了众多女性初入职场时的第一选择,一直持续了三十年,地位从未被撼动过。
Alfredo与这个品牌互相成就,自然对它有着极深的感情,这一次他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也想亲眼见一见这两位年轻的中国男孩。
事实上,在抵达拍摄场地前,他就已经被充分勾起了好奇心。一来,他看过《终君何恨》,两位主角的表现在他眼中已经足够迷人;二来,他在欧洲的时候就有所耳闻,庄平拍了一步小众题材的同志电影,主角正是选用了这两位演员,而庄平是他最欣赏的中国导演。
见到陆声和李庭的第一眼,Alfredo的心中浮现出一个想法——这支广告短片已经成功了一半。
Alfredo敢肯定,如果这二人在拍摄过程中正常发挥,那么成片将是他职业生涯的第二巅峰。如果演员与导演都超常发挥,那么成片会直接成为后无来者的真正巅峰。
“你们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东方男孩,”Alfredo用略显生涩的中文对二人讲话,说到一半自己停下来琢磨了片刻,“‘漂亮’,我使用这个形容词是正确的吗?在我的记忆里,形容男生的似乎有一个更加贴切的词……抱歉,我的中文不太好,你们不要介意。”
“或许您想说的词是‘帅气’吗?”明明是想给Alfredo科普中文,陆声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讲好像有点自卖自夸的嫌疑,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无论是‘漂亮’还是‘帅气’,用于形容一个人时都没有绝对的正误之分,能得到这样的评价,我们很荣幸也很开心。”
Alfredo点点头:“原来如此。”
“在正式拍摄的时候,我们可以用英文交流,这样您指导起来也更方便。”李庭也说,“其实我学过一点点意语,如果您不介意我水平太烂的话,说自己的母语也OK的。”
简单聊天过后,等待李庭完成妆造,拍摄就正式开始了。
宫廷里的宴席持续到深更半夜,仍然没有要结束的迹象,李庭扮演的小王爷独自一人灌下几杯果酿酒,早早地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放下手中的酒盏,先一步回到自己的寝殿里,卧在了榻上。
李庭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或许是两个时辰,因为外边的天色已经开始一点一点变得透亮。听了一整夜的丝竹之音尚未在脑海中散尽,再加上喝过了酒,整个人依旧昏昏沉沉的,自内向外地透出一股慵懒的倦怠。
李庭缓缓撑起身子,披在身上的蚕丝被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他只穿了一件青绿色的丝制里衣,衣襟上绣着繁密精美的花纹,面料则薄如蝉翼,薄薄一层丝衣下面,一具年轻蓬勃的身体一览无遗。他脸上因酒醉后浮起的红晕未褪,狭长眼眸低垂,一头青丝散乱着,与白如新雪的皮肤形成鲜明的颜色对比。
环视房间一圈,他感到有些意兴阑珊。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嗅到一股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清淡香气,倒像是他平日里最爱喝的茶香。这么想着,他忽然有些口渴。
李庭走下床塌,赤脚踩在地面上。镜头从他的足尖开始慢慢向上移,他的脚步很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一只灵巧又矜贵的猫。随后,他停在桌案前,修长手指把玩着一只琉璃玉瓷茶杯,没有唤侍女进来为他泡茶,自己动手沏上一壶,可这香气却与他闻到的并不相同。
两条长眉微微蹙起,李庭继续向外走去,一直走到庭院中。在踏出门的那一刻,周遭场景竟发生了变化,李庭看到自己的眼前有面镜子,里面映射的却不是自己,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那是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面处处是他没见过的新奇物件,人们也金发碧眼,穿着与他完全不同的衣物。那些人饮酒、跳舞,同样在进行一场狂欢。
下一秒,这样的场景骤然消失了,画面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生。
这是陆声成年后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在晚会开场前,他在自己的卧室中被三个女佣提前打扮过。她们说,今晚会有一位邻国公主到访。但凡见过她的人,还没有一位不会被她的美貌所倾倒。听见这话时,他正在被人套上一件腰封,完全无心在意传闻中的邻国公主,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勒得喘不上气来。
陆声看着眼前镜子中的自己,纯白色衬衫,鱼骨绑带腰封,纯黑色的缎带缠绕在白净的脖颈上,系成一个饱满的蝴蝶结,头顶则戴着一顶穗状镶钻王冠。他感觉镶钻这么多的王冠有点重,压得他头疼,刚拿下来没多久,又在别人的要求声中戴了回去。
远方教堂的钟声敲响数下,他已经听见了楼下宴会厅内传来的悠扬音乐声。说实话,他对这样的场合丝毫没有兴趣——他不喜欢喝酒,不喜欢跳舞,更不喜欢繁文缛节。可如果他再不出场,总会有人上来一遍遍地催促,让人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