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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彬的动作一顿,二人一齐望去,门口站着一个衣着得体、面容俊秀的年轻男生。
那天夏一航刚刚办理好转入五十八中的手续,原本只是碰巧路过这间厕所,却意外目睹了这一幕。
这是夏一航第一次见到校园霸凌,原来那些新闻、那些传言,都远远比不上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撼的万分之一。
夏一航扶起倒在地上的杨阮,把外套披在杨阮的身上,问他:“同学,没事吧?”
杨阮半昏迷中听见有人对他讲话,他看向了夏一航的眼睛,却没有力气开口。他的呼吸太轻巧太安静,夏一航也是第一次知晓,原来真的有如瓷娃娃般易碎的人,而且还是个男生。
他抱着杨阮的动作不禁更加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怀里的人就碎掉了。
“校医务室在哪?我带你过去。”夏一航说。
夏一航陪杨阮在医务室给身上的伤口清理、消毒,又给杨阮买了一份便利店的盒饭,看着杨阮吃完一半。
做完这一切,夏一航依旧不放心。在杨阮离开后,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第二日,夏一航又十分巧合的出现在杨阮所在的班级,取代孙彬成了他的新同桌。
那天以后,夏一航突兀且严丝合缝地闯入到杨阮的生活里。
关于夏一航,其实杨阮可以回忆起不少。他听见过有同学说,夏一航的爸爸是副市长,五十八中的图书馆和实验楼,就是夏一航爸爸捐的。
那些概念对于杨阮还很模糊遥远,但杨阮非常确信,夏一航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有夏一航在班上,孙彬居然没有再对他做什么了。
杨阮还记得,夏一航对他说过:“你别怕,我会一直保护你,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当时杨阮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只是没有人可以预料到,当一个人误以为自己即将步入正轨时,恰好是生活走向出其不意的开始。
那是个星期五,夏一航被临时通知傍晚有家庭聚餐,便在最后一堂课上提前收拾好了书包,放学铃一响,他对杨阮说:“今天有点事,不能送你回家了,还是老样子,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嗯。”杨阮向夏一航示意自己明白,不要担心。
这些天一直是夏一航送他回去,夏一航不在的时候,他就会用家楼下报刊亭的电话告诉夏一航,他到家了。
杨阮独自一人走出校门,过了一条马路,正要拐入小巷,突然有人从身后冲出,令杨阮来不及反应,对方用胳膊勒住他的脖颈,一把捂住他的口鼻:“闭嘴,别动。”
是孙彬的声音。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外边的主街道只有零星几个路人,何况是一条狭窄昏暗的小巷。没有人知道这里正在发生什么。
孙彬一手控制着杨阮,另一只手拧开一个矿泉水瓶,捏着杨阮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一口气灌下大半瓶的液体。
水里被孙彬提前加过料,是他前几天去一家舞厅里要来的,对方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这一小袋子粉末下去,强扭的瓜都能给你变甜。
孙彬灌得又急又狠,不断有液体顺着杨阮的下巴淌下,杨阮剧烈地呛咳几声,胸腔上下起伏,眼角被逼出几滴生理眼泪。他不明白孙彬到底要对他做什么。意识逐渐涣散,明明天气这么凉,身体却还是一点一点燥热起来,又像卸了力一般,一点一点瘫软下去,很难受。
晚宴结束时,已经过了九点钟,夏一航无意中瞥见餐厅的时钟,心脏却漏跳一拍——杨阮还没有给他打电话。
夏一航顿感不妙,当即拦下一辆出租车,先去敲了杨阮家的门,人果然不在。一时间,他的心中焦灼更甚,只好拜托自己在警局工作的叔叔派出些空余人手,一起寻人。
也幸亏兰城地方小,这才在那条小巷里找到杨阮。
当然还有孙彬。
一束手电强光照射过来,夏一航先是看清地上的杨阮,眼眶霎时红了一圈,浑身上下像是被封在一个巨大的冰块中,寒意从心口开始慢慢渗透。
下一刻,他遏制不住地冲向前,一把将孙彬按倒在地。
夏一航身手敏捷,他自幼学习格斗和散打,连续斩获数年的青少年组比赛冠军,面对孙彬并不发怵,他鲜少有控制不住情绪的冲动时刻,可当怒意到达了顶峰,没人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夏一航常年随身揣着一把奥地利M390折叠刀,刀刃逼近孙彬的皮肤,他颤抖着出声:“孙彬你这个畜生……我杀了你!”
“可以啊,杀呗,”孙彬并不把这句话当真,甚至主动暴露出脖颈——夏一航就算自己真的敢下手,也不可能不考虑他拿当副市长的爹,“快点,等着呢。”
“小航!”
身后传来叔叔的呼喊声,有人要冲上来拉住他。
夏一航下手一抖,锋利的刀尖瞬间划破身下人的脸颊,鲜血汩汩涌出,他被刺目的红晃了眼睛,手中的刀咣当一声落地。
夏一航跌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十几年里第一次恸哭出声。
那晚杨阮发起高烧,迟迟不退,连续三天昏迷不醒,等他重新恢复意识时,甚至回忆不起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事,只有模模糊糊的几个片段。
孙彬被学校开除,没有再继续读书,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是否还留在兰城,夏一航在他脸上留的伤口结成了一道刀疤。而杨阮这边的变故却仍未停止,几个月后,杨阮的父母在工地上意外丧生,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上学,也不再跟任何人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