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怪人突然怪叫了几声,抖动身上的黑皮毛。狄温回头,轻轻呵斥:“安静!布朗尼,马上就有东西吃了!”
那人很听她的话,安静地退回了房间角落。
狄温再次看向两人,说:“我就长话短说了。啮齿生物泛滥时,拉科努一直很安全,没有怪物能穿过它的地下防线。但是鼹鼠就不一样了,它们畸变后有极强的破坏力。有一天深夜,整个拉科努都在沉睡中,人们被牙齿啃食钢板的声音吵醒——鼹鼠来了,城市防御在成千上万只鼹鼠面前,跟纸糊似的。”
“所有出口都被鼹鼠群占领,他们最骄傲的铜墙铁壁成了牢笼,整个城市没有一个幸存者,全都被鼹鼠活活咬死了。”
狄温的嗓音嘶哑:“很像是中世纪的鼠疫,对不对?只不过,它们比老鼠凶残上万倍,把城市当做了它们的粮仓。”
陆听寒沉默了两秒:“很不幸的故事。”
“……那是噩梦!那是屠杀!”时隔多年,狄温的声音依旧藏着怒火,“拉科努成了鼹鼠新的巢穴,在两周的繁殖季之后,它们又涌向下一座城市。人们不断死去,不是被鼹鼠吃掉,就是被它们彻底感染——直到,直到‘鼹鼠人’出现了。”
“所谓的鼹鼠人,就是被鼹鼠咬伤后的人类。我们变异了,却没有死,感染在某个临界点停住,把我们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狄温说,“大部分的人性情大变,就像他们一样!”
她回头看了一眼,立马有个怪人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向她伸手,含糊不清地叫到“狄温!狄温!”
狄温拉开腰包,不知掏出了什么东西,扔进了鼹鼠人之中。那群人瞬间沸腾,低吼着扑在一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那是生肉被连着骨头咬碎的声音。
时渊想起他看过的一部纪录片:人类有种建筑叫“动物园”,饲养员把一桶桶生肉扔向猛兽,而猛兽茹毛饮血。
狄温就像那个饲养员,只不过她喂养的是人类。
狄温看向他们,眼神说不出的复杂:“他们喜好生肉,性格就和野兽一样,只拥有最基本的语言能力——状态好的时候,他们还能和你说上一两句话,要是状态不好,和动物也没区别。”
陆听寒说:“你也像被鼹鼠感染了,可你和他们不同。”
“我是少数幸运儿,”狄温说,“和我一样的鼹鼠人也就只有三四个,他们待在家里呢。”
她似是叹息:“鼹鼠人刚出现之时,大部分人不承认他们还是人类,也不允许他们住在城里。他们不会伤人,可还是被大批量
地杀死,一方面是粮食不够,养不活那么多神智低下的人,一方面也是人们对异端的恐惧,他们想着,万一呢?万一哪天鼹鼠人发狂了,是不是也会把人类吞噬殆尽?”
时渊猛地想到了深渊监视者。
联盟人们害怕监视者,也是害怕他们有一天会发狂。
人类对未知是恐惧的。
他们怕什么?怕看不出眼前的是人是鬼!哪怕优异而尽职如陆听寒,也是在漫长的考验中,一次次证明了自己,才获得了群众的信赖。
监视者熬过了多年的守望,鼹鼠人熬过了痛苦的感染,而他们都要为与众不同付出代价。
大部分人还是尊敬监视者的,但,鼹鼠人就完全不同了。
狄温:“随着一座座城市沦陷,鼹鼠人越来越多,人们追杀他们的气焰也越来越高昂,尤其是在国王……”
她停顿一下,含糊带过了这一段,再次露出笑容来。她的五官凑在一起,浑身长满黑色皮毛,笑起来的时候和“亲切”搭不上边,越笑越狰狞,甚至比怪物还恐怖。
她说:“鼹鼠人能轻松在地下活动,当地下城市再次受到鼹鼠的攻击,能逃出去的,全部都是鼹鼠人。”她的笑意更深,嘴角快弯到了耳朵,“不论如何,最后活下来的是我们。感染是我们的诅咒,也是我们的祝福。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早就死啦!”
陆听寒微微垂眼,问:“除了鼹鼠人,帝国还有幸存者吗?”
“没有。”狄温干脆地回答,“死绝了,就剩我们了。”
“……”陆听寒看着她说,“联盟有一个名为‘回声’的计划。我们花了五十多年,创造了一个能最高程度抗深渊干扰的频道,试图联系帝国。在那个频道开启的一年后……我们收到了来自尔顿的呼叫。”
狄温猛然一愣,几乎尖叫道:“尔顿?!首都尔顿?!”
“是的,尔顿一直在呼叫我们。”陆听寒说,“不知为什么,尔顿一直听不到我们的呼叫,他们保持了每半个月呼叫一次的频率,直到今天。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尔顿。”他打量狄温错愕的神情,“看来,你们也不知道。”
“不不不——不不,不可能的!”狄温错乱了,揪着自己惨白的头发,“尔顿怎么可能还有人活着!一定是幻觉,你们——你们在骗我!!”她尖叫着,露出口中尖锐的牙齿。
她到底也是鼹鼠人,激动时难以压抑兽性,暴露出狰狞的一面。
陆听寒依旧镇定:“我们没有必要骗你们。”
狄温死死揪着头发,小声又沙哑地尖叫着,念叨着什么“尔顿!怎么会是尔顿!”什么“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什么“他们早就死了!”
良久之后,她才稍微平静,收敛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