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去朝来,转眼又是十年过去。
在风阳城的病房里,时渊看着陆听寒手中的糖纸,严肃又幽怨地说:“陆听寒,你不能乱丢垃圾。”
这简简单单一句话,承载了他无数的委屈。
陆听寒困惑道:“我没有乱丢,我想把它放在床头柜上。”
“不,”时渊说,“你就是想乱丢,我知道的,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陆听寒:“为什么?”
时渊说:“因为你没有素质。”说完他拿走陆听寒的糖纸,去走廊垃圾桶丢了,又回来讲,“没关系,我会监督你的。”
陆听寒生平第一次被人说“没素质”,还是出自时渊之口,震撼到连当天的军事广播都忘记听了,记挂到了出院。
——出院。
离开了满是消毒水味的走廊,离开了冷色调的单人病房,两人回家,打开灯。
光线温暖,照着老屋子的一切。茶几沙发,书架鱼缸,精致的帆船摆设,纸张泛黄的老书,旧时的数独游戏和火箭模型,白鸟把嘴插进羽毛里睡着了,猥琐鱼也全都躲进了假山,一片充满了回忆的祥和。
明明只离开了近两个月,却感觉阔别了一辈子。
在门口,时渊抱住了陆听寒,说:“陆听寒,欢迎回家。”
陆听寒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
陆听寒的伤口还要换药,晚上临睡前,时渊帮他换了,重新缠上绷带。
他腹部的那道伤口尤其狰狞,也不知何时能痊愈。
关了灯,他们躺在一起。
黑暗中,时渊问:“我听他们说了,‘重锤’落下之前还有几个小时的,你为什么没给我发消息?也没给我打电话和通视频?你一点都没有试着联系我呀——”
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陆听寒说:“因为道别会让人心软。我需要赴死的勇气。”
时渊问:“你要是和我说上话了,就不想去死了吗?”
“我不知道。”陆听寒说。
事到如今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了,唯一确信的是,时渊会让他动摇。
时渊沉默了很长时间。
长到陆听寒以为他睡着了,时渊又开口:“好吧,如果有下一次,我、我还是希望,你能和我说说话的,就算一两句话都好。”他抱着尾巴,声音委屈,“我不是说还想有下一次,但是,我真的很不喜欢不告而别。”
他已经历过一次不告而别了。
那一天,陆听寒踏着朝霞离开了深渊。时渊以为是普通的暂别,没想到,陆听寒再也没回来。
他害怕孤单,害怕落空的希冀,和无望的等待。
陆听寒应允道:“好。”
他答应得很干脆,时渊扭头看他:“真的么?”
“真的。”陆听寒说,“不告而别确实对你太不公平了。我说话算话。如果真的有下一次,肯定是一场体面的道别。”
时渊赶快说:“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嗯。”陆听寒闷声笑了,牵扯得伤口微痛。
之后的一个月,陆听寒在家里专心养伤。
陆家不服输的精神,体现在了方方面面,他就连伤口愈合似乎都比常人快一点——当然,按照陆听寒的说法,这也有每天听着时渊的呼噜呼噜声,心情愉快的疗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