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毅独自行走在黑暗之中。头顶苍穹黑云滚滚,其中不乏有雷光闪电闪动。洛毅所深处的黑暗,与他身后的光芒万丈,遥相呼应,却又好似两个世界。只不过洛毅并不知道,在他身后,其实一直跟着一位年轻人。年轻人一袭青衫,手中捧着一本书,步履缓慢的跟在洛毅的身后。有趣的是,这书中,画着一副棋盘。棋盘之上的黑子与白子,相互交织,不停落子。而这位年轻人,则仔细的端详着这盘棋的棋路。偶尔,年轻文士也会抬头看上几眼洛毅的背影。年轻文士眼神,有些复杂,更有些欣慰。他在心底幽幽一叹:“若我琉璃天下男儿皆如此,幽冥又怎敢犯我河山。”
他缓缓合上手中书,至此为之,洛毅的棋路已经被他完全看穿了。不得不说,饶是他,也对洛毅亲手布下的这个局,感到几分震惊。尤其是在方才复盘之时,很多次,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从不败城出军开始,洛毅便让大军轻装简行,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洛毅是想用行军速度这个并不如何显著的优势,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结果也的确如洛毅所预料的一般,他们成功来到了幽冥驻地。而且洛毅让独孤川带着六千重骑兵走一条路,此举如今看来,可谓是一记无理手。洛毅好像完全猜中了幽冥的下一步行动一般,似乎知道自己身后,一定会跟着尾巴。但这六千重甲骑兵,就是一把锐利的长刀。是洛毅,特地拿来断尾的。结局也的确如此,这两万大军,被独孤川杀了个片甲不留。但有些耐人寻味的是,大战前一晚,洛毅曾让大军在距离驻地百里之外扎营。此举可谓是狂妄且自信至极。但实则又是为何?这一切的源头,似乎就在那苏瑾的身上。为何先前苏瑾的问题,洛毅总是会不厌其烦的回答。而后,却忽然默不作声,沉默以对?结局似乎已经不言而喻。所以大军驻扎在幽冥驻地百里之外时,洛毅就已经很清楚,他们这次偷袭,已经算是失败了。因为苏瑾,已经将消息传出去了。至于是什么时候传出去的,很简单。当初扎营之后,苏瑾等人四散而出,说是巡逻,实则却是去传递消息。当然,洛毅临时改变策略,选择将计就计。他手中那枚铜钱,就是破局的关键。这枚铜钱,是两仪楼的法宝,内含阵法,脱胎于两仪楼的乾坤两仪大阵。这枚铜钱的作用,其一是能够调换双方位置。洛毅也是用这一招,出其不意的将幽冥包围。其二,这是一个路引。洛毅是在告诉两仪楼的援军,他们具体的方位。两仪楼那边,可以凭此,构建一座阵法,从而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但是这其中有一个前提,这个前提,就是这尊魔王,到底会不会出现。如果魔王不出现,那么洛毅等人只需要坚持到独孤川带着那六千重骑兵赶来,此战一样会胜。可若是真有魔王的存在,那么两仪楼就必须要出现了。而且不光要出现,还要有能够制服魔王的手段。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两仪楼的人,会把自己的护山大阵都带来的缘故。既然如此,按照洛毅制定的计划,就算这里有魔王驻守,他们只需要坚持到两仪楼的援军来到此处,全歼幽冥。此战一样可胜。只不过是其中的伤亡,会变得更多一些。针对这一点,洛毅仍旧是留下了后手。这个后手,就是水月宗。所以洛毅当初才会选择让牧仓独自一人进入水月宗。如果两仪楼和水月宗的人,都能赶到此处,那么全歼幽冥就变得容易许多。但是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同样,也没有万无一失的局。洛毅最终还是漏算了一点。那就是他与那尊魔帝的交易。他万万没想到,这尊魔王居然知晓自己魔种的身份。甚至当众将他的身份暴露。这是洛毅始料未及的。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牧仓留给他的那块玉佩,忽然碎裂。这就意味着,牧仓那边出事了,洛毅安排的最后的这一记后手,已经完全用不上了,水月宗那边,出现了很大的变故。在这种情况下,洛毅除了默认那尊魔王的说法之外,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一旦他选择洗脱自己,魔王定然会知道,洛毅窝藏祸心。那么人族大军能不能撑到唯一的援军,也就是两仪楼的到来,就是一个未知数了。毕竟,在这尊魔王看来,洛毅是绝对不敢忤逆魔帝大人的,洛毅没有按照既定计划行事,或许只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洛毅无法将人带到水月宗,索性就带到了此处。这对于魔王来说,洛毅也算是变相的完成了任务。所以才会让他安然无恙的,独自一人前往水月宗。洛毅也是想通了这一点,他才没有选择洗刷自己身上的罪名,而是背负着叛徒之名,独自前往了水月宗。当然,洛毅如今也需要这么一个身份,才能进入水月宗。他不是牧仓,没有那么玄妙的空间法则。想进入水月宗,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就连不败城的苏瑾,都投靠了幽冥,那么被幽冥围困了这么久的水月宗,岂会没有人反水?这么一来,洛毅这个魔种的身份,反倒是能够让他轻而易举的进入水月宗。两仪楼的援军已经到了,至少洛毅身后的那些人族大军,已经安全了。但是洛毅如今还在担心一件事,他担心这些人,后续还是会赶往水月宗。所以现在留给洛毅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身后,那位年轻文士看着洛毅的背影,忽然叹了口气。“背负着骂名,行于黑暗之内,却还要救万人于水火之中。”
这个独自向前的年轻人。仿佛在背着整个北沂州,一点一点的,走向光明。走向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