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信任太傅,可太傅是个文官,即便是三朝元老却已年迈,与朝中众人如太极周旋,谁也不得罪。
明子豫向往的是明子秋的性子,明子秋的自由,明子秋那般无所畏惧,所以他分外看中阿姊,只是阿姊也是被自由所累。
所以京都内,皇家人,从无自由可言,哪怕是同胞出生,也都只能守住自己。
明子豫信上道,他不愿死在血亲手中,也不愿看见这世上当真有人为了权势,害死亲人。皇位,他不会拱手相让,嵘亲王也一定会坐实造反罪名,但他可以选择如何了结自己,这是他唯一自由。
嵘亲王一杯茶水倒在了早已气绝身亡的小皇帝脸上,将还在燃烧的火势灭去一丝。
手下人捏着小皇帝的脸,虽然只剩下一只眉眼能看,但嵘亲王记得明子豫眉中有一颗痣,眼前尸体不会有错。
这算是明子豫保住了自己最后的尊严,却也是无力也无用的反抗。
子时过去后,嵘亲王彻底占领了皇宫,剩下的,便是清扫其余党派的剩余势力,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赞亲王的紫门军。
一夜大雨,根本洗刷不去京都里流淌着的血迹,为了嵘亲王登位付出生命的人,尸体能垒成一座山,甚至在好几日之后,有人开井用水时,井里的水都是淡淡的红色。
京都三日没人开门,那夜杀人铺路,一直冲进皇城的私兵披上了铠甲,诸多大臣的门户紧闭,宫中绣坊连夜赶制龙袍,京都闭城,内外皆是一派乱象。
慕容宽三天没回京都了,他给慕容家的人写信了,隔了一日才收到信件,说是嵘亲王封锁京都起兵造反,如今已经占领皇宫,小皇帝恐怕早就死了,只是嵘亲王尚未找到玉玺,自然他也未必在意这些。
飞竹林经过几日大雨的洗刷,竹林地里铺着一层枯叶还是湿润的,山里早间雾浓露种,小屋院中养着的软枝黄蝉上几点露水被风吹落。
木屋三间,一间小伙房,一间小书房,还有一间较大的主卧连着客堂,中间双面绣的屏风阻隔。木屋檐下挂着卷帘,有几面收起,卷帘外还有两个竹片风铃,木屋高台阶,院中有石桌椅,林中还有一处茅草长亭,铺了石子路可走过去。
这一处本来是慕容宽夏日带女子来避暑玩乐的地方,因为家里富裕,还有几分雅兴,故而这飞竹林小屋也算是清新别致。
三日前的晚间,明云见带着祝照来到小屋后便没走了,暗夜军退下,几名夜旗军守在屋外,倒是让慕容宽这个主人只能睡书房,还不能时时进主卧看看祝照情况。
清晨雾还未散,夜旗军在屋外砍柴生火做饭,慕容宽一早被吵醒睡不着,随意披着外衣坐在石凳上,瞥了一眼屋内问:“喂,你去问问你们家文王殿下,这嵘亲王快登基了,龙袍恐怕都穿在身上了,他可有何打算没有?若没打算,小爷也去与家里人传几句话,就认嵘亲王为帝,莫与他作对了哦!”
话音才落,一袭黑影自慕容宽头顶飞过,落在他的身前。
慕容宽缩着肩膀吓了一跳,瞧见鲁莽的来人,紧皱眉头骂道:“小哑巴!懂不懂规矩?竟从你爷爷头上过!”
第109章竹屋
整整三日,明云见一直在照顾着祝照。
自祝照吞了金石药,在破庙晕厥之后直至现在都没有醒过一次,若非明云见以药续着,恐怕祝照也等不来杏风山上的大夫入飞竹林了。
她双眼闭上,脸色苍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因为病重故而呼吸有些微弱,自始至终,眉心都是微微皱着的。
明云见手上捧着一口瓷药罐,里面是治伤去疤的药,以手指挖了一些,轻柔地涂抹在祝照脖子上的伤痕处。
当日在破庙内,她扯掉佩戴了十一年的长命锁,金链割破了脖子也不在意,明云见看着她自己出手落下的伤,心疼了许久。
连绵的秋雨总算消停,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天边渐渐泛白,飞竹林间的草木花香顺着半开的窗户吹入,昨日杏风山那边霍海传话过来,最迟今天晚上就能带着他师兄到这儿。
祝照身体本就较于常人弱一些,第一次食用金石药便吞下那么多,若不好好治疗,日后恐怕会落下病根,霍海的师兄是江湖上有名的游医华佗,当年小松也是被他从鬼门关拉出来的。
这些日子京都动荡不安,硝烟没那么快退去,这处僻静,正好适合祝照养身体。
明云见涂好药后,手指有些不舍地停留在祝照的脖间,指尖微微颤抖,目光半垂,盯着祝照的脸看了许久,仿若呆了。
屋外的声音再吵,也惊不起他心中半分波澜,风吹过竹片风铃的声音叮咚传入,叫他眉心不禁皱了些许。
果然,没一会儿武奉便在门外传话:“王爷,小松回来了。”
明云见给祝照掖了掖被角,轻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