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了瞧还是一身单衣的李念原,“念原兄,你穿得可是太少了,此地可不比江南,入秋之后一日赛过一日寒凉。走,咱们赶紧进去喝壶酒暖暖身子。”
他抓起李念原的手腕就往二楼走,徐承志倒抽一口冷气,指着两人的背影说:“他一个国子监祭酒,乍见他人怎么如此自来熟,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高朱普瞧着大惊小怪的徐承志,一脸的无奈。
“老徐,这有啥奇怪的,哦哦哦!你是后来才来的书院吧?所以没那经历过那段事。”
四人说是在广陵书院的同窗,其实徐承志比其他人都晚进书院。徐家原先不住扬州,是后来徐承志父亲分到了徐家的盐商生意才搬到扬州的。
在书院读书时,他其实和李念原他们并不熟。当时的徐承志生怕继承万贯家财,只想拼命考个功名做个翰林雅士。
头悬梁锥刺股的徐承志独来独往,与同届都不怎么来往,更别说不是同届的李念原他们了。一直到李念原一举夺得乡试第二,他才注意到书院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至于后来嘛,他被迫回去帮病危的父亲到金陵夺回了徐家三分之二的祖产,并挑起了家中的责任做了商人。
而李念原父母早亡后放弃科举转而经商,两人在金陵再度相遇一拍即合,一起经商享乐过了三十来年。
高朱普叨叨着:“你别看老李后来不待见我,可当年咱们两加上卢荀是五岁一起进书院。同年就咱们三最小,所以就成日凑一起,也不想读书就想着玩。那会儿是每天逃学,不是爬树掏鸟窝就是翻墙溜大街上玩。”
高朱普掏出一方沾满了女人香气的鹅黄色绢帕,擤了把鼻涕,继续说:“终于有一天白老头知道发火了,把我们三人锁在柴房关了一天一夜,连口水都不给我们喝。那会儿可是十月的扬州深夜,咱们三个可怜孩子冻得瑟瑟发抖,只能抱在一起过了整整一夜啊!所以眼前这都是小事一桩,小事一桩啊!”
徐承志听到这脸都黑了,怪不得李念原和高朱普一起去天香楼三天两夜的时候那么痛快,原来这两人才是“老交情”。
李念原走到二楼一回头,看徐承志他们还拉在后头,催促说:“你们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还不快上来。”
徐承志无奈地同高朱普一起上到二楼。
四人要了一间雅房,店小二来上茶的时候,卢荀问他:“小哥,店里可有什么好酒好菜?”
店小二还没张口,李念原说:“不用问他,我都知道,小二,要一个八宝葫芦鸭,玫瑰豆豉鸡,清蒸鲥鱼,卤牛肉,翡翠丸子汤,哦,再有你们家有名的点心豌豆黄来一叠。”
小二应过了便下楼去。
卢荀惊讶地瞧着李念原说:“念原兄,我在这京里住了十来年,竟还不如你对这熟悉。”
高朱普道:“嗨,他天生一个饕餮,哪有好吃的就往哪儿钻,这燕京楼他怕是一到京城就来打过牙祭,这儿有名的菜早就让他吃了个遍。”
卢荀笑道:“这定是学了咱们白夫子,我到这会儿还记着,从前白夫子在书院里喝酒的时候定要弄上一叠花生,倒上半碟子醋,再撒几滴香油,哎,别提多香了。”
李念原愤愤不平地接话:“这醋泡花生还是我教白老头的,结果这白老头就吃独食,我同他讨一颗花生他都不给我。”
卢荀伏案大笑。
“原来如此,莫怪乎有一回我去请教夫子问题,夫子让我等等,他当着我的面一口气把那花生都吃了,才问我找他何事,原来是怕我和你一样同他讨。”
两人都沉浸在年少时的往事里,一来一往有说有笑,高朱普还不时插几句。
只有徐承志半句话都插不进这同学三人组里,心情无比郁闷。
卢荀是个细心人,注意到了一个人喝闷酒的徐承志。他打量了他一会儿,说:“这位同窗瞧着眼熟,可我实在是记不起您的名字,不知怎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