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两位赫舍里大人怎么一唱一和在朝会上弹劾他的事,阿灵阿早就得到了耳报神。
宋茂是扬州知府,收税的事除开他这个御史,知府是第一责任人。
宋茂三天收了两万两还那么云淡风轻,连个信都没报单等他和傅达礼过去发现才装出一副天塌地陷的惨状,定是早就心中有数。而能指使得动这个人的,在江苏这地界除了巡抚帅颜保也没别人了。
阿灵阿甚至料定,那挑唆盐商们、放出谣言说他不是来收税是来抄家的幕后黑手也定是帅颜保。
盐税、河工、漕运,这三桩看着不相关的事实是一体的,没有钱靳辅就修不了河,河运不通畅来年漕粮进京就会有问题,阴了阿灵阿后面就能拉下一船人。
朝中对于河工一直都是两派,明珠力挺靳辅,索额图却一直主张靳辅志大才疏,治河多年无所成就,推荐了一个叫崔维雅的给康熙。
阿灵阿收不上税对靳辅没好处,自然不会是明珠干的,幕后指使的人是谁那是一目了然。
更何况,帅颜保还和索额图都姓赫舍里呢,这狐狸尾巴想藏都藏不住。
阿灵阿此回能过这一关全凭两个巧字,一是谁都不知他早已涉足盐业,是淮芦盐场幕后的大股东,对盐商们的套路早就烂熟于胸;二是李念原竟是珍珍的舅爷爷,若不是他突然跳出来主动投诚,要想让那群狡猾的盐商老爷们乖乖交钱他势必得再费一番功夫。
可当着康熙的面,对帅颜保给他下黑手的事阿灵阿连一个字都不会吐。
为什么?
因为没必要。
官场就是如此,做多大的官承担多大的风险,他自己在皇帝跟前立了军令状,说要收六百万两,帅颜保才能抓着这个把柄打压他。
他既入仕途就不可能再像个被欺负了的孩子一样在康熙跟前诉苦,就像后世领导只喜欢解决问题的,不喜欢问题还没解决就来诉苦的下属是一个道理。
但……
阿灵阿心里一阵冷笑,他也不是个笑面佛,挨了打还腆着脸说“打得好”,他可没这么大度。
“皇上,巡抚大人是为国操心这才不忘时时日日地督促奴才,就是吧……”
康熙听他一顿,凛冽的眼神扫了过来:“就是什么?”
阿灵阿挂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说:“就是巡抚大人在苏州的官邸能更小一些,府里的美人能少一些,往来金陵视察秦淮河的次数能减一点,那巡抚大人为国操心、为皇上分忧的时候就能更长了。”
康熙听得两眼一瞪,然后打了下他的帽子似乎是在骂他:“你行啊,阿灵阿都懂得告黑状了。”
阿灵阿无辜地眨眨眼。
“皇上,奴才没告黑状啊,奴才是在青天白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同您说的都是大实话。皇上您的消息可比奴才灵通,别说咱们巡抚大人在苏州有多大的宅子,就连那大宅里有几间房,他哪一天娶的新姨娘您都一清二楚吧。”
康熙没说话,一丝冷笑自他嘴角一掠而过,阿灵阿自然是没错过他脸上这极其细微的变化。
君不见,康熙派在江南的江宁、苏州、杭州三织造每隔五天就往京里送请安折吗?三织造说着官位低,但每回写的请安折都有千字,说到底三人就是康熙的“间谍”,报告着贡献清朝税赋三分之一的江南地界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帅颜保啊帅颜保,你这回敢阴我,那就索性把招子上全了能一巴掌拍死我,拍不死,看小爷不给你狠狠地上回眼药。
他也就得意了三秒,康熙的大手出乎意料地一把揪上了他的耳朵。
“朕让你单独跟着朕的船是要让你好好反省,你倒好,先给一方督抚上起眼药来了。”
“哎,皇上,疼疼疼疼疼。”
阿灵阿没想着康熙又使这招,连躲都没来得急躲被逮了个正着,只能求饶。
康熙道:“御史是什么,代天子巡视,查不法不公之事,朕没把你留在京把你放到督察院就是想把你摘得干干净净的,不牵扯到朝廷的事里。你倒好,人在江南,尾巴到伸得挺长,和明珠这只老狐狸搅合在一起!”
哟,您感情也知道他是只狐狸啊。
阿灵阿委屈地道:“奴才没和明相爷搅在一起啊,奴才要办盐商,明相管着户部,奴才就只是给明相爷写了封信,让他把户部历年发的盐引底档抄一份送来。顺便问问扬州一个抗税的盐商的底细,其他真什么都没干。”
康熙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声音陡然间冷若寒蝉。
“朕问你,你是怎么掺和到明珠在长芦的生意里的?”
阿灵阿心里一颤,好吧,当初是谁说不在意的来着,现在又翻起旧账来了。
阿灵阿也不想掩饰,老实交代说:“皇上,长芦盐场的事实在是个巧合,您若是去细查就知道,那盐场是奴才先买的,后来才有明相爷出高价收奴才盐场的事。”
皇帝沉着声追问:“他出高价买了就是,为什么还分你一成的红利?”
问到这个问题,阿灵阿就只能装傻了。
他“呵呵”尬笑两声,说:“奴才知道盐场日后必是大赚自然是不肯啊,明相爷无奈才同意割让一成的红利给奴才,再有……”
“再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