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灵阿吸了吸鼻子,眼睛瞪大了迎着北风一眨不眨,直到确认眼睛发酸,眼眶里蓄起泪水,才开口:“主子,奴才年幼时苦啊,那会儿逢冬时一日用黑炭才五斤,热水足用便好,家里有啥就吃啥。”
“呼”得一声,北风吹过了所有在马上之人的头顶,康熙被激得一身鸡皮疙瘩。
他回头一瞪那眼睛红得和小兔子似的家伙:“阿灵阿,你省省吧,八岁以后你就恶名满京城了,谁还敢饿着你冷着你。”
嫌弃完康熙自己又忍不住乐了,他少年登基大多数时候在朝堂都压着性子和一群老臣玩深沉,但只要在马上在行猎就还是爱和这些少壮们一起肆意挥洒。
阿灵阿和鄂伦岱都不是那种毕恭毕敬的老实人,但都不是纨绔也不自大,性格里自有烂漫积极可取之处。
就像阿灵阿明明这会儿一脸惨兮兮的,但你就忍不住想拿腿招呼他的屁股,他就能哭得让你觉得好气又好笑,让你既知他过往的不易又感叹他没有生歪的爽朗性子。
“好了好了好了。”康熙状似不耐烦地说,“朕回去就招人来议一下。”
“还得议啊……”
阿灵阿嘀咕了一句,被康熙正好抓着,他马鞭子一挥狠狠甩在了阿灵阿骑的马身上。
“你可别给朕得寸进尺了!”
鄂伦岱他们看着阿灵阿抱着突然受惊飞奔的马惊慌失措哄堂大笑,而康熙则在这北风里想着:明明是德妃多了个妹夫,怎么到倒像自个儿多养了个儿子。
…
第二日的乾清宫,明珠佟国维勒德洪等一干满臣中的心腹在东暖阁齐聚一堂。康熙揣着个暖手炉窝在明窗下的暖炕上打着喷嚏。
明珠见状关怀道:“万岁爷冬日里要注意身体。”
他心里却清楚,皇帝那是昨日在南苑和一群侍卫打兔子又打疯了着凉的,听自家长子容若回府后的交代,这南苑的兔子昨日也就又死了两百多只。
怪不得每年过年宫里都赏大伙兔毛皮子啊……
原来是万岁爷物尽其用不浪费呢……
“今儿叫你们来也没什么别的,阿嚏!”康熙拿了帕子揉揉鼻子,装作是说了件特别小的事情,“前儿宗人府上折子问和顺公主之子成年该如何赏赐分封,朕恰好想起个人来——太祖四公主的外孙。”
康熙装模作样地像是为了忍个喷嚏,皱着眉停了一下。
一群大学士六部尚书们疯狂地在心底开始翻皇家姻亲小本本,这tnd的太祖的四公主的外孙又是哪个?
气氛一时尴尬了下来,皇帝瞧自个儿爱卿们的眼神渐渐就不对了,仿佛在说:你们连这都不知道?
明珠但笑不语,不动声色地给礼部尚书伊桑阿比了个手势,伊桑阿一下回过神来,道:“皇上说的就是今年顺天府乡试中举的那位满员吧,镶黄旗满洲钮祜禄氏的阿灵阿,故恪僖公第七子。”
“对对对。”
佟国维剜了伊桑阿一眼,仿佛在说:老狐狸,谁让你插嘴的。
伊桑阿抖了抖肩膀装没瞧见佟国维这一眼,他主管吏部,皇帝都开始夸人阿灵阿争气了,他自然得把话茬接上,这是当官的本分。
“说来这小七啊,也该归宗人府管。”
佟国维和勒德洪差点齐齐被自个儿的口水噎着,宗人府是管理姓爱新觉罗的黄带子和姓觉罗氏的红带子们的,啥时候还得管嫁出去的女儿们生的孩子了?他两抬头瞧了一眼窝在炕上一副病得要生要死的皇帝,见他脸上完全不是开玩笑的神情,着实吃了一惊。
明珠一拱手回禀道:“万岁爷说的是,阿灵阿乃是和硕公主之孙,自然也是皇家血脉了。”
佟国维白了明珠这个老狐狸一眼,心里大骂明老贼无耻:皇帝瞎说话你明珠瞎接话,什么公主之孙归宗人府管,且不说都是积年的老黄历了,遏必隆那个老娘生前可是被革了公主名号还和图尔格和离的。
“如今小七也算争气,今儿你们也议一议吧,否从遏必隆留下的爵位里给阿灵阿一份。”
康熙说得再随意,也足够震撼这杵在殿内的所有人。还是佟国维反应最快,他问:“此事是否该请国公爷法喀来?”
“他是兄长,倒也该关心下,就是他年纪小人莽撞,阿嚏!回头再招他问吧,朕今儿头晕,先和你们说说,你们回头议议,拿个主意出来。”
康熙拿病体做搪塞,佟国维就算是皇帝亲舅舅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暗自在心里盘算,难道是法喀最近又惹出什么祸了?他又仔细想想了,法喀最近倒没犯什么能让万岁爷气得夺他爵位的事,要有,他闺女早就同他说了。
勒德洪先开口:“按旧例,恪僖公的爵位本该有嫡子承袭,只是当初遏公党从鳌拜时阿灵阿尚未出生,皇上仁慈不忍夺图尔格旧爵赐给了法喀,这才让阿灵阿与爵位擦肩而过。”
“嗯……”康熙不置可否,只做倾听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