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灯火正明,燕洛雪举目打量,这房分里外间,里间有红檀木床,淡色纱幔两边挂起,床边有一红檀木桌,一把红檀木椅。桌子左角放了一盒书籍,中间上方摆了一方青州红丝灵芝砚,旁边摆设了一白玉高士笔筒。窗纸为淡色轻纱,映着淡淡竹影,越发显得幽静。里外间门为珠帘,墙为一巨大的山水屏风,外间屋内仍有桌椅,桌上摆一绿玉香炉,炉内并未燃香。桌上还有一粉彩侍女盘,盘内摆了几色糕点。外屋墙上却是一幅幼儿采荷图,让人觉得与此屋之孤寂不太相衬。
“可还满意?”木公子突然问道。
这话听着怎么有些没头没脑,她满意与否重要吗?燕洛雪回头,看见少年手里正把玩着镇魂珠,他是在告诉她镇魂珠一直是在他身上吗?
“还算有品位。”燕洛雪慢慢回答,眸光微闪,防备着少年。
“满意就好!今夜就请在此处安歇!现在,你给你爹娘修书一封,就当是我今日救你的谢礼。”木公子黑眸紧锁住燕洛雪,冷冷发话。
他是个大骗子!
“你说什么?”燕洛雪强自镇定,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没听错,你要留在这里,现在,你应该写封书信,向你爹娘报个平安,以免他们惦念。”木公子一脸心安理得,丝毫不见欺骗人的愧疚。
“出师不利,出师不利啊!怎么这么衰!我可是头一次有兴致与人结交。”燕洛雪又气,又羞,又恼,又恨,她第一次的信任就招致如此轻慢的欺骗吗?
燕洛雪无语,吸气,再吸气,转身向门口冲去,木公子并不拦阻,只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随。
“木桥!咦?木桥呢?木桥不见了!”燕洛雪此时才晓得这木桥有古怪,定是平日隐在水里,用时才会用机关升至水面。
燕洛雪回身,冷冷望着木公子,连声问道:“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你鬼鬼祟祟出现在洛家庄,又虚情假意地救我,现在又把我骗到这里,你不要告诉我,你是个超级大****!”
“****?****是什么?我只是在帮你!信不信由你。”木公子神情很无辜,又很疑惑,但最气人的是满不在乎。
这种冷漠刺激了燕洛雪,她扑通一声,跳下湖,大不了淹死,反正比现在丢丑强,或许因祸得福回到现代呢,只是,只是她的古代爹娘,还有这个混账木公子……
她的确如上次昏过去了。
醒时身上依然未着****,但是,却没有回到现代,而是,躺在紫霄阁的床上,当然,身上是盖了被子,不过,这床旁边却睡着那个可恶的木公子,木公子身上已不是黑衣,而是换了件簇新的丝质浅蓝色罩衫。
她披着被坐了起来。她想把眼泪逼回,可眼泪不听话,一滴滴落下,她快要恨死自己了,她怎么能这么轻信一个根本不知底细的陌生人。
“你,若怕你爹娘着急,就快写,虽然我已派人通知了他们,可他们显然不信,他们不得到你的确切安全的消息,他们就不会离开,那他们就会有危险,你好好想想,南凤国神风大将军会无缘无故冒险潜进西秦国吗?”郎心如铁,抬起头的木公子丝毫不为燕洛雪的眼泪所动。
木公子的话让燕洛雪更加迷惑,既然想帮忙,为什么如此故弄玄虚,还大费周章将自己骗到这来?
“你是谁?我总有权知道‘恩’人是谁吧?”原以为自己集现代经验与古代智慧与一身,可一见了这少年就没了主意,被吓,被****,被压制,还被欺骗,最最难以忍受的还被他看光光,“让我知道你是谁?”
“我,姓秦,名慕萧,”木公子这回倒不再隐瞒,“不过,知道我名字的人都是我的人,你确定你想成为我的人?”
“我会成为你的人,你的仇人!”燕洛雪心中咆哮,眼泪流的真是屈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想通了就快些,穿了衣服。你一个劲儿哭什么?当时怕你着凉,冒犯你也是逼不得已,见谅!”秦慕萧言语含着不耐与嘲弄,将镇魂珠挂到她脖子上,随手扔给她一套淡紫色裙衫,转身走了出去。
“狡诈,阴险,不负责任!”燕洛雪边穿衣,边咒骂着那个秦慕萧,“看了人家身子不应该以身相许吗?找什么烂借口!本姑娘是大美人,还不爱嫁给你呢!”
燕洛雪气得没了理智,哪里注意到秦慕萧就在窗外,将她的话一字不落听进了耳朵,怔怔出了一会儿神,低声说了声“好”,摇铃招来了两名佩剑的侍女,轻声吩咐了一会儿,两名侍女笑嘻嘻点头,领命飞快地去了。
燕洛雪穿好衣服,理了理头发,坐在桌前,向砚台里倒些清水,开始研磨。
不管秦慕萧到底有何目的,但她也不会立即脱身,而他的话绝非危言耸听,她爹娘如果不及时离开,确实有极大危险,明月可能不会加害爹娘,别人呢?或许她和她爹娘分开,才是最好,这样她爹娘才不会再受苦。
她正出神,秦慕萧走了进来,看见她坐在桌前,知道她已经想通,说道:“我说什么你就写什么,别耍花样,懂吗?”冷酷,严厉。
燕洛雪觉得他的血都是凉的,不愿看他冷冰冰的眼神,只闷闷点了点头。
“父母大人均鉴,天缘巧合,洛雪今日得遇世外高人天机老人;”秦慕萧顿了一下,视线与燕洛雪疑惑的眼神相对,讪笑,继续念道:“决意追随左右,学习岐黄之术。望父母大人珍重。勿念。不孝女顿首百拜。”
天机老人?与师公天琴老人有关系?天蚕丝衣究竟怎样从天琴老人那到了秦慕萧的手?秦慕萧年纪轻轻,却与世外高人结交,身份必非同一般。燕洛雪边写边勉强克制着秦慕萧带给她的冷意,控制着手腕,使其不致颤抖,怕被爹娘察觉她的不安。
秦慕萧盯着她写完,轻轻颔首,说道:“字尚可入眼,只没了底气,你又何必害怕,我可真是受人之托在帮你,你可有什么秘符之类,让你爹一看即知是你?”
“我没有你这么重的心机,我与我爹娘从来未分开过,也从未想过要分开,写什么书信,用什么符号!”燕洛雪说道,带着委屈,但她还是在信下方涂鸦了几笔,却是一幅写意的寒江垂钓图,简笔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