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是孤儿罢,好生可怜。”文君华的睫羽微微闪动着。
张寄倡点点头,随后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那孩子身上穿得破旧,一双脚已是被磨出了血来,想是走了好远的路来这儿的。拙荆为他洗漱了一番,换下了衣裳之后却是惊愕不已……”说到这儿的时候,张寄倡忽然停顿了一会儿,看着对面二人惊奇道,“这么点大的孩子,穿得又不好,身上竟是隐秘地藏着好几十两银子我跟妻子二人皆是被吓到了,或想着这孩子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或认为是这孩子偷了富贵人家的钱财逃亡至此。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处置他。”
“那可真真是奇了。”萧旁兀自地抿了一口酒水,看向文君华的时候,却是见文君华在那厢若有所思的,也不知有没有将张寄倡的话听进去的。试着轻声地叫了叫文君华,却不见她回应。
“后来怎么样了?”文君华回神过来的时候,略微关切地问了一句。
张寄倡只笑着说:“后来,那孩子醒了,我跟妻子二人便是正经地问了他几句话。他许是心里很是警惕,也没有全部告诉我们。只说那笔银子并非是不义之财,是一个好心人看他可怜给的。我们跟那孩子相处了几天,拙荆见他勤快乖巧,便愈发地爱不释手了。我想着自己年龄渐渐的大了,却无子嗣承欢,便跟那孩子商量,想收他为义子。”
“接下来的事,你们便都知道了,现在想想,直觉得那孩子是逝去的家母派来带给我欢乐的。”
“那孩子可有告诉你他的名字?”文君华有些心不在焉的,心思也不知飘到了哪儿去。
萧旁察觉到了文君华脸上的异样,一时之间却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
张寄倡想了想,随后笑道:“哪儿有什么名字?”再想了想却又是双眼一亮继而道,“好像胡乱地报了一个名儿也似,说自己叫顺儿的,想来也是穷苦人家剩下的孤儿。后来,他当了我的义子,我便重新为他取了个名字,唤文安的。”
话说到这儿,文君华却是忽然笑着站起了身来:“如此,我便真要见见他了,细想一番,我与他或许还真有过一面之缘。”
“哦?”张寄倡本还想说一会儿过去教训教训这个张文安,没曾想,文君华却是说张文安所言并不放肆。
又有一个丫鬟匆匆前来,想来张文安催得紧。
萧旁有些坐不住,想跟着文君华一处去,却是被文君华给拦住了:“横竖才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那么点大,不要紧的。”
“我们家文安今年的确也才十一岁罢了,想来你们是真认识的?”见文君华连张文安的大致年龄都说得差不离,张寄倡也是好奇了起来。
文君华也没多说什么,只笑着说了声儿:“一会儿自见分晓。”遂离了花厅,跟了那个小丫鬟走了。
见文君华那离去的背影,萧旁的心里空落落的,重新坐下之后,便是问了张寄倡一句:“令公子可曾说过他认得我家娘子?”
张寄倡却也是摇摇头笑道:“这个我也不知,不过萧公子请放心,犬子的性子我多少也了解一些。他并非那胡来之人,况且尊夫人也这般允了,想来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萧旁虽然面上点头笑道,可心里却还是隐隐不安了起来。
张寄倡未能发觉,却是继续笑着说起了自己的儿子:“文安说起来,可还是咱们张家的救星呢。记得那时候家里还是一穷二白的,吃了上顿便是没了下顿。文安见我们夫妻二人踏实,又见我颇有点才华抱负,便是慷慨地拿出了自己的钱财来助我。如今我能够当上官儿,也是少不得有了文安的照顾呢。”
萧旁却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迟疑了片刻,只是推脱说自己想出去透透气随意逛逛,张寄倡自是知道萧旁的心思的,却也不点破,只是笑着允了。
这厢,尤氏亲自端了排骨山药汤上来,却见桌上只剩下了张寄倡一人在饮酒,便是放下了汤坐下来疑惑地问了声儿:“怎么,是有事儿先走了不成?”
张寄倡摇摇头:“想是一会儿就回来的。”
弄得尤氏听得不明不白的,却也没多问什么。
再说文君华跟着那小丫鬟一路穿堂过廊地走来,终在一间小而雅致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好奇地往院子里走近了几步,却见一着银白色袍衫的少年背对着自己而立,文君华不由得微微紧张起来。
待那个少年回头之后,见了文君华,亦是双眼透露着激动,连一双小手也是微微地发颤
嘴唇颤动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最终却只是在激动之余淌下了两行热泪,嘴里喃喃地喊了一声:“恩人”
果然是他,果然是那孩子
文君华也是跟着有些激动,记忆渐渐复苏……犹记得三年前她携了自己的幼弟文赫元出门儿逛街游玩,归来的时候撞见了恶汉欺凌幼小乞儿的一幕那时自己终是看不过眼,下车设法儿救了那小乞儿一回。
尔后又是命人给了那小乞儿一些银钱,劝他自力更生,或是去乡下找个踏实人家认了做父母。
记得那时乘坐的,还是萧旁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