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位置偏僻,在村庄的边缘地带,一般很少有人会到这个地方来,多亏安娜经常过来打扫,才让这栋木屋维持了最起码的体面——虽然这也改变不了它四面漏风的事实。
克莱尔推开家门时,那扇摇摇欲坠的小门发出又长又难听的嘶哑声调。
就像一位年迈的老人,因为年老体衰,稍稍动弹一下,就忍不住呻唤:“哎哟,哎哟,可累死我这把老骨头啦!”
克莱尔对此感到有点抱歉,她怀着歉意,对衰老的小破门说道:“老伙计,对不住,又让你受累啦。”
然后,她轻轻的,像搀扶一位老人家那样把门合上了。
屋子里只有一张和克莱尔一样长的小木床,上面铺着厚厚的茅草,以及一张用碎布头拼成的床垫。
克莱尔招呼安娜:“亲爱的,过来和我一起歇一会儿吧。”
两个女孩子肩并肩躺在床上,因为床太窄,只好把脚放在地上。
安娜觉得这里实在太简陋了,于是说:“我爸爸会些木工活儿,明天我叫他来帮忙修整一下,把门窗换掉,再修补一下墙上的破洞,这张床也不太合适了,应该稍微加长一点……”
她已经开始计划克莱尔在这儿长期生活需要改善哪些条件了。
克莱尔:“等等,我只是回来看看,没打算……”
安娜打断她:“这是你从小到大居住的地方,你就一点也不留恋吗?”
克莱尔陷入沉默。
这里是她的家,她怎么会不留恋呢?
很多年前,老约翰收养了克莱尔这个被遗弃的红发女婴,即便再穷也将
她好好养大。
克莱尔还记得老约翰把家里唯一一张床让给她,自己去柴火堆里睡觉的事。
这栋木屋承载着克莱尔许多温暖快乐回忆,也曾是她赖以生存的庇护所。
而现在,在另一个地方,在那片森林里,克莱尔拥有了一个带给她同样温暖的家。
这两个家克莱尔都无法舍弃。
克莱尔正想说话,窗外却传来“呜呜呜呜”的哭泣声。
安娜吓了一跳:“是谁?”
克莱尔已经猜到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推开歪歪扭扭的破窗,果然看到了一棵眼熟的树。
西尔维斯特已经躲在窗外偷听好久了。
为了不引起人类的注意,他努力把自己变小——虽然还是很大一棵,但跟原本的大小比起来确实小了很多,也确实没有被人发现。
这棵树一路打听克莱尔的去向,从黑森林追到了这栋小木屋。
他在屋外听到了两个女孩的对话,那个可恶的人类女孩一直撺掇他的妻子离开他,这叫他很讨厌。
更让西尔维斯特害怕的是,克莱尔居然没有反驳!
她沉默着不说话!
她是不是真的心动了?
她真的打算留在这里,不回黑森林里了?
这样的猜想让树精伤心不已,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汩汩泪水从他叶子上滑落,很快汇聚成一汪水洼,他哭得越久,水洼扩张得越大。
等到克莱尔听到哭声推开窗,就看到窗外被他哭出了一个小池塘!
一棵树站在池塘里,哭得叶子都在发抖,他的树枝扒着窗户,哭哭啼啼地说:“克莱尔,不要听她的话,她不是好人。”
克莱尔:“啊……这个嘛……”
安娜咽了咽口水。
圣主啊,她还是第一见到会说话会哭的树。
因为西尔维斯特变小了,又开了花结了果子,所以她没有认出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