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懂得可真多!
彩环刚刚捱了九嫦两鞋底,心中委屈,听荣楚湘提到细奴,彩环觉得还是细奴对她最好,从不打骂她,彩环突然就想细奴了。
“少夫人……”彩环咧嘴就又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才刚让你受了委屈,你说你这丫头哪里不好躲,偏生给椅子下面钻,可不撅了屁股白白让人打。”荣楚湘这声气儿彩环听着格外受用,从椅子下爬出来,伏在荣楚湘腿上哭了起来。
荣楚湘抚了抚彩环头,道:“去吧,我会给你一个公道。”
彩环冲着九嫦扮了个鬼脸,在九嫦扬起手中鞋子的同时,撒腿跑出了‘苍苔院’。
荣楚湘一双灰眸瞪向九嫦,颇无奈道:“我让你去拾毛线团,你也不去,我说了不准打彩环,你照打不误,我的话你一再忤逆,你是觉得我管不了你是吧,既如此,你以后不用再跟着我,你走吧。”
“小姐要赶我走?”九嫦闻言一怔,手中鞋子掉在了地上。
荣楚湘说:“我让你找个好男人嫁了,你不听,大好的青春年华耗在我一个瞎子身上,我现在后悔了,我当初不该心软留下你,反倒害了你。”
“九嫦从无他想,九嫦只想一辈子服侍小姐。”九嫦双膝跪地,哭求道:“求小姐不要赶九嫦走。”
“九嫦啊,我这一生……也就这样子了,你不一样,你还有青砚,他一生未娶,你一生未嫁,他一直在等你,听话,去找青砚吧,他在我眼皮子底下装聋作哑这许多年,就是怕我听出他的声音,你们本没什么仇怨,你们不该这样蹉跎下去。”
“小姐什么时候知道的?”九嫦一惊。
“你忘了?十年前,某天你在大门口捡了一个哑巴回来,说是见他可怜,要留他在府中做杂役。”荣楚湘艰涩笑了笑,“当时,我让你去给他找身干净衣裳来换,结果,你却拿了私下做给青砚的衣裳给他穿,我下台阶的时候刻意踏空石阶,他冲过来扶我,我摸到他衣服上的盘扣,那是你盘扣的手法,那时候我便知道他是青砚。”
九嫦讪讪低头,“原来什么都瞒不过小姐的眼睛。”
“我眼是瞎了,可我心亮堂着呢。”荣楚湘握了九嫦手,“我只当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兴许能好过点儿,我发现我又错了,日日对着你们两个在我面前别别扭扭演戏,我真的装不下去了,我想说九嫦,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你嫁给青砚他还能委屈了你不成?要真是那样,我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从来说一不二。”
九嫦垂泪道:“小姐难道不打算跟我一道回怀阳了?”
荣楚湘缓缓起身,艰涩一笑,摇头道:“不去了,我,累了。”荣楚湘抬脚下了石阶。
往年她们不都是在书院小住几日再回怀阳,今年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小姐难道不等……”九嫦突然就说不下去了,小姐等了那人二十三年,可是那人始终没有回来,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让小姐寝难安席,九嫦抬袖擦眼泪,可是怎么擦都擦不干。
荣楚湘蹲在院子里,伸手四处摸索毛线团,直到她左手摸到一只类似草鞋的东西,不是毛线团,她再探,再摸,然后,她摸到一只脚,她有些不确定,怎么会有一只脚?手下抓了抓,然后就抓到一手泥,她龇嘴,想找东西擦擦手,然后手触到一块布料,在那块布头上擦了擦手,然后下意识缩手,人跟着退后一步,僵立在那儿。
她刚刚好像有摸到男人的那东西。
“你是谁?来苍苔院做什么?”
九嫦突然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老叫花子’,九嫦鞋都没来得及套上,人就冲了下来,将荣楚湘护在身后。
‘老叫花子’的头发乱糟糟的,一脸虬髯,大胡子上沾满了泥巴,前襟脏了一块,裤腿一只长一只短,脚上的草鞋掉了一只。
用两个字形容:邋遢。
果然是说什么来什么,她这是糟报应了,她十年前骗小姐她在门口拣了个要饭的,想不到十年后,还真来了一个臭要饭的。
为什么是臭要饭的?
因为他的呼吸里带着一股刺鼻的烟屎味儿,九嫦这时候才注意到‘老叫花子’后颈别了一个短柄的烟锅,烟杆末端悬着一个烟袋,黑不溜秋的。
‘老叫花子’居然对着她笑,不对,是冲着她家小姐笑,九嫦打了一个寒噤,好在小姐看不见,否则指不定怎么恶心呢。
九嫦突然发现这‘老叫花子’个子蛮高的,她头刚及他肩高,‘老叫花子’身子骨不错,宽肩,细腰,两只胳臂长过膝,九嫦想‘老叫花子’都穷成这样了,居然还能长得这么壮实?
这是九嫦见过最大块头,最壮实的叫花子。
九嫦突然就有些犯怵,‘老叫花子’低头打量着手中的毛线团,拧了眉头,此刻,他一只手持了毛线的一端,九嫦想他该不会想绑架她家小姐?
见‘老叫花子’向着她们一步步逼近,九嫦护着荣楚湘步步后退说话有些打颤:“你……别过来,这里是苍……梧……书院。”
当‘老叫花子’手伸过来的时候,九嫦紧紧闭了眼睛,然后大喊:“青砚,你死哪里去了?还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