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了?”容霜至挑了挑眉,只妥帖地微笑着以示礼貌。
“行吧。”顾流风望着他那揶揄的笑又是叹了口气,扶着额却是眨了眨眸子。心道,谁吃亏还不一定呢。左右把人混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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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流风没过几日便迫不及待地下了地。浮雪山一事,没过几日,便闹得寰宇之内人尽皆知。兹事体大,一瞬将青昭宗送上了被人口诛笔伐的境地。所有人都知道无相仙尊百年前在背地里起阵杀人,立时流言四起,甚嚣尘上。若不是一剑手刃大乘期大能,报仇雪恨的苦主,无济仙尊对青昭宗态度不明,只怕早有“急公好义”的牛鬼蛇神,冲上青昭宗去抛砖掠瓦了。
只是,青昭宗气数却是已尽了。不少弟子不耻此番作为,奋然出走,哪怕留着的弟子苦苦支撑,也再也没有昔日繁盛之景。
容寒却是不管不问,只沉默守在这玉舟上,占了一间客房,每天为雪魄珠不要命地灌灵力。
被偶然经过的孤影看到了,只能扭扭捏捏地上前去建议:“这不过是个灵智刚融合了魂魄的小小珠子,受不得仙尊如此偏宠,你们剑修个个缺心眼,可修炼也要讲究个循序渐进呀,否则过犹不及,反而伤了根本就不好了。您要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做,你问问旁人呀,如此闭门造车,让医者父母心的自己实在是太折磨了!”
一番大义凛然,又合情合理的建议,被无济仙尊欣然接受,无济仙尊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才启口问道:“多谢。”
向来孤高无尘的无济仙尊当场说谢谢,让已经三十年未与旁人打交道的孤影差点吓死在当场,立马回首作揖了好几次,恨不得磕头呛地求仙尊别这么客气,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可是百年不问道后,还能一剑削平一整座山,再跑去将大乘期仙尊立毙当场的大佬呀!
大佬却丝毫不摆架子,似乎一点都不和孤影生分。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幽幽道:“当日浮雪山上我一眼便认出了你。”
“那可真是谢谢您了。还能记得小的我。”孤影干巴巴笑笑,不甚熟练地和无济仙尊寒暄。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摆在哪里。
“和文澜一般惊才绝艳,还是八字纯阴的体质。我自然会多加关注。”无济仙尊皱着眉直直道。“只是你为何一直带着面罩?”
“这件事情无可奉告。仙尊还是莫要打听。”孤影讪笑一声,却是眉间一冷,朝无济仙尊道。
“哦。”无济仙尊点点头,想了一想,问道:“你失踪那次,顾云庭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修为全失。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孤影:“”
“无可奉告。”孤影却是在无济仙尊说出“顾云庭”这三个字的时候脸色一变,却被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面罩遮住了,威慑不够,只能咬着牙,冷冷道:“若是无事,晚辈先告退了。”
“去吧。”浑然未觉的无济仙尊大手一挥,好脾气道。
只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孤影刚踏出容寒的客房门,走在过道里,便看到顾流风踱着步直朝着他走来。
顾流风看到他,却是猛地脚步一顿,颇为古怪地盯着他不敢说话。然后,利落地拂起袖子,将身后开着的门“嘭”地关上了。
“怎”一句话还没说出来,便听到门外声音有如山间细雨般清润,比他先问道:“怎么了。”
孤影的瞬间僵在原地,喉咙里仿佛塞作了一团,不能言语。望了眼顾流风,身子一闪,狼狈离开。
“没什么,你进来吧。”顾流风叹了口气,转眼空无一人的过道,朝被他关在门外的顾云庭淡淡道。
“您动作稍微也慢点,我一介凡夫俗子,经不起你们这些仙君如此大开大合。”顾云庭穿着一袭被洗得发白的蓝衣,一手开了门,调侃顾流风道。
“云庭。”顾流风却是没应他,顿在原地也不再往前走,反而问他道:“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当日为留圣手小仙君一命,亲自剖开自己的丹田,把功德杯灌满。”
顾云庭一怔,抬眸望向顾流风,眼里忧伤划过,却是淡淡抿唇道:“当年,他被我封住灵脉,苦苦央求我放过他,我还是一剑戳进他的丹田,废了他的修为。”
“三十年了,我还记得他在我眼前,捂着自己的丹田,凄厉地叫。一边说着恨我,一边问我为什么。哭到只剩最后一口气,连着意识到混沌的时候,却在喊着,‘顾云庭,我疼’。”顾云庭抬起眼睛,苍凉笑道:“我却连多看他一眼都不能。”
“若说后悔,若是我一开始就不让他爱上我,是不是他那个时候,也不会那么伤心?”
走廊里陷入了无声的沉寂。顾流风颔首立着,不知道多久,才轻轻道:“当年无相仙尊迫不及待杀鸡取卵,想要将他炼成炉鼎,你能冒死去他修为留他一命,已然不易。其他的,莫要再多想了。人易老,事皆非。圣手小仙君,已然死在自己的爱人拿剑戳向自己的那一刻。”
“是呀,他死了。”顾云庭眸里波澜不变,轻叹一声道:“我也快死了。”
走廊里的人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一双眼睛,紧紧看着他们的背影。那如勾的眼睛里变得朦胧,像是含了漫天的烟雨。
一抬眼,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一人被破岳峰的弟子簇拥着朝自己而来,意气风发笑道:“小仙君,你这双眼睛生得极好,每次看到我的时候,我便连着魂魄都在悸动,不知道今夕何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