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昭宗里,八字纯阴且修为强大的掬月峰弟子本就寥寥无几。那躺在无忧谷的生魂,是谁,不必言语。”
“百年前,青昭宗的一位弟子,为了浮雪山上的魔尸潮,将所有的修为化归天地,涤除了一方魔气。他也随即兵解,连一丝气息也找不到了。”
“所以,他不是受害者,他是自愿的。”顾云庭叹了口气道:“将你带回宗门,抚养长大的无济仙尊已经为他穿了百年的丧衣。”
“所以,不用去白费劲了。”顾云庭真挚劝他道:“明明,现在最危在旦夕的是你的命不是吗?我不能理解,为何你偏偏要来执着于这件事。”
容霜至的眼里闪过一丝犹疑,看了顾云庭半晌,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站起身来,拱手告辞道:“多谢师兄今日教诲。师兄这里既无解决之道,我去别处寻便罢了。”
“你可真是,执拗。”顾云庭叹了口气。望着这人远去的背影,颇有些不是滋味。知道他真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只能道:“将生魂召出来不死的办法不是没有。拿他的心头血,涂在一个还未出世便快夭亡的灵物上,先天已开灵智的最好。随后,用八字纯阴的人,将生魂召出来。在将他魂魄引出来的那一刹那,引入灵体里。之后,便要,看造化了。”
“已死百年的魔尸会有心头血吗?师兄又在糊弄我。”容霜至的脚步一顿,蓦地回首,漂亮的眼里泛起一丝波澜。
“这,就要看你本事了。”顾云庭提醒他道:“道侣行契之时,会滴下自己的心头血,融进彼此的身体里。”
“不过。”顾云庭顿了顿,颇有些纠结地捏了捏自己的袖子,还是,将一封信拿了出来,递给他。“你执意如此,我也劝不住你。可有一人,将你的命看得极重。招魂之法。所需灵力不少吧?你中了魔尸毒,自封灵脉,压制修为,又哪里来的灵力去为一个已死的人,挣得一个飘渺生还的希望?”
“容师弟,请务必为了别人,珍惜自己的命吧。”
“毕竟,你若是因此死了,我真心不好交代呀。”
第30章仙尊
容霜至顿在门口明与暗的光影里,带着斑驳难明的神情,沉默了一瞬,才接过递来的不明材质的书信。目光流连在那没多少的苍劲字上,似是受惊了般,不住地眨着长长的睫毛。
带着忐忑与好奇,哆嗦着手,打开了书信。
顾云庭修为已被毁三十年,早与普通人无异,再不能同其他修士一般随意使用灵力。顾流风这才会千里迢迢地给他送一封,不能用灵力打开的信。正因为不能用操控灵力看完即毁,这才得以保存到容霜至得以看到的时候。
白纸黑墨写得遒劲有力,像是顾流风这个人骨节一般,带着股坚韧不拔的韧劲与狠意。字里行间,没了那人永远挂着的做作的冷淡假笑,反而带着股从未言说过的卑怯与诚挚。像是误落在指尖的一片雪花,融掉了冰冷,便尽是温暖的潮意。
容霜至一个字一个字恋恋不舍地看完,色若春华的脸上终是露出了一丝浅笑。他将那书信折了折,贴身收进了腰间,才对顾云庭粲然道:“多谢。”
山间的积雨初霁,云下雾霭未散,在阳光的照射下,门外浮光闪彩,似容霜至那灵动的桃花眸般光彩潋滟。
“只,我有我非做不可的理由。”
………………
容霜至等到半夜的时候才摸上了醉花峰。
深夜里,寒风寂寂,头顶的云在昏暗的月光下大片大片飘过,远没有白天时候的辽阔疏朗。
吉光殿还是往常的样子,孤寂又清冷。容霜至循着记忆刚踏进去,便看到门内站了一人。白衣皓首,面庞冷峻,许是容霜至刚进来就被察觉到了,站那里已经良久,白衣和帷幔被夜风一起吹动,带着股难言的孤独。
“何事?”容寒率先问道。
“没事不能来吗?”容霜至默默走近,微微吸了一口夜间的凉气。而今经脉里空荡荡,还是有些抵不住那明晃晃的强者威压。因着艰难,那清泠泠的桃花眼里浮起一层水雾,波光潋滟,罕见地挂上了些少年人才有的稚嫩和怯弱。
“可以。”无济仙尊似有些意外,那双淡漠的眼睛终于落在了容霜至的身上,抿着苍白的薄唇,冷淡应道。
明明全身上下连随便缚住白发的带子都是白的,却因为那张充满压迫性的脸,活生生增添了几分颜色。
“那,我能进去吗?”容霜至叹了口气,想到自己欲问出来的事情,还是硬着头皮不客气问道。
“可以。”
这里和自己的记忆中并无二致,墨玉为栋,却挂满白色的云缎。黑白的极致反差,让这里显得空旷且单调,像是容寒这个人,明明看着精致,内里却空荡得厉害。
倒是两边的窗户却开得极大,在窗口处儿似是阳台一般,铺了个平台。容霜至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才在容寒坐上主位的时候,沿着窗边,坐上了窗柩上。没有办法,空荡荡的大殿,到处是飘动着的白缎,连个适合落脚的地方都无。
“你,来做什么。”容寒望着少年跳坐上窗柩的时候一愣,片刻间便又回复了平淡的样子,只淡漠的声音轻了几分。
“前段日子,宗内来了个顾先生,似乎地位尊崇,你可与他相识?”容霜至半靠在窗柩上,还是捡了个最谨慎的问题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