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霜至心道也是,顾流风方才若是不想答应,就冲着自己逼他就范的行为,只怕早就死了。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还真是这人真的妥协。
“苦肉计并没有用。”容霜至吸了口气,板着脸道:“难道更可怜的不是我吗?”
“嗯”顾流风意外地细细想了想,才微微点了点头道:“看起来确实是这样。”
“所以,莫要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只有安逸的人才会怜悯敌人。我在受苦,我不安逸,所以,我才不会同情你。”
“你说得对。”顾流风又乖顺点点头,这才抬起头来,望着容霜至,颇有些委屈道:“所以,你能快点吗?我没穿衣服,站着有点冷。”
容霜至:“”你这该死又做作的坏人!
容霜至再不理他,瞬间肃起了眉,风月剑凛凛生风,带着容霜至朝着顾流风逼近。寒光闪进顾流风的眼睛的一瞬间,顾流风猛地闭上了眼睛,沉沉地呼了一口气。
冰冷的剑刃破开了白皙柔软的皮肤,带着刺痛,“噗”地一声,贴过身体。顾流风疼得深深吸了口气,却还是勉力控制着自己的禁制,以免伤到容霜至。
只预想中的丹田没有灵力瞬间爆开的挤压痛苦。顾流风猛地睁开眼睛,带着疑惑,将容霜至倒映在自己深幽的眼睛里。“你不杀我?”
“被我抓住了软肋,又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想着真的杀我灭口的人,我又为何让他去死?”容霜至看着自己在他腰间轻划下的伤口,转而将剑利落推进剑鞘,朝后退了几步,淡淡道:“你今日在这里虽想杀我,却也在我房里救了我。”
“害我的人在青昭宗,救我的人却是你。你说得对,青昭宗不值得信任。”
“既然青昭宗不值得信任,那你在无忧谷对青昭宗包藏祸心的行径,便与我无关。我不会再管。我只是在你和青昭宗之间,相信了一个对我更无害的。”容霜至的话像是珠玉碰撞一般清脆,落在晚风里不带任何情绪。说罢朝着顾流风行了个礼,才道:“今日用招魂阵伤生者魂魄是我无奈之举,这笔账,待我有机会知道他的名姓后便会还。”
顾流风这才展了展眉毛,呲了一口白牙,笑了笑。“你选择了我,我很荣幸。既是这样,便是你原谅了我,和我冰释前嫌,重修旧好了?”
“谁跟你冰释前嫌,还要重修旧好?顾先生,您是不是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容霜至蹙着好看的眉,望着他道:“既然咱们两清了,便是泾渭分明,我不过问与我无关的秘密,你也该莫要多管闲事。”
“咱们从此形同陌路,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顾流风突然怔在了原地,灼灼望着他。只觉得自己喉头似乎有些艰涩,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才不可思议道:“你该知道,你现在处境并不可观。而我,我可以”
“无论你可以干什么,都与我无关,不是吗?”容霜至打断他,转身道。“记得,咱们两清了。”
容霜至提着剑从他身边走过,艳丽的面孔如同阳光下的清雪。
顾流风眼里不住抖动着,似带有煜煜火光,似乎比方才知道容霜至要让他死的时候还要激动。只他动也没动,沉沉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容霜至不是一只猖狂惯了却终究会被驯服的野猫。
他是一阵没由来的风,只从岁月里静静吹过,不愿带上一丝羁绊,无论那里是锦绣人间,还是荒寂千里。
他可以将猫套进绳子里带回家,却没办法去囚住一阵风。
第14章来日方长
“你即便躲在暗处,也没找到吗?”深夜,顾流风的客房里被极小心地布下了结界。回来的顾流风隐在黑暗里阖着眼眸,摸着自己的腰侧,察觉到人回来了,猛地坐起来道。
深夜静寂,无声的黑暗仿佛潮水一般将人吞没,总是会让顾流风想起曾经那些不太好的回忆。但是他却从来不喜欢点灯去打搅黑暗。总是想起来也并不是坏事,压抑和痛苦会让人格外清醒。而清醒,会让他活得更久一点。
只是今夜,除了那令人熟悉的压抑和痛苦,还有一抹让顾流风格外在意的烦躁。
“您今天出去前刚说,‘找不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看似一尘不染的地方作恶,手脚自然要干净些。’怎回来就变了?”嘶哑的声音突然在静寂的黑夜里响起,带着夜里还要干活的愤懑,不满极了。
“不该那么干净的。”顾流风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赵尚言不过是个被利用个彻底都浑然不知的工具,想要动容霜至的人,开始布置的时间,比我们进青昭宗的时间都要早。找不到其他线索也说得过去。您到底为什么那么急迫?”
“反而是咱们自己的计划,您却不甚关心。无忧谷里即便出了变数,您也该按照计划快些离开。”
“明知道容霜至是他们此次的目标,又为何亲自入局,从中干涉,将诱饵救起?三十年了,他们才又出手了,您若是打草惊蛇,咱们还能再等下一个三十年吗?”黑暗里的声音越说越急迫,带着一肚子的怨气教训自己的主子。
“没有下一个三十年了。”顾流风利索打断他,望着一个方向幽幽道:“救他不过是因为他有用。亲自入局,难道不是因为,这些年,咱们只旁观,却一无所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