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去喂狗狗都嫌的小兔崽子!竟敢打我女儿的主意!”
女儿的坚决态度让老头子觉得放了点心。揉了揉自己鼻子上的肉瘤,嘴里嘟嘟囔囔地骂了一声后,他抬起眼,“但是欧也妮,还有一桩事!你和那个犹太人到底在干什么?格拉珊家的婆娘今天告诉我,说犹太人坐着豪华大马车来弗洛瓦丰找你!”
一提起这个,他就情不自禁又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一圈,仿佛要确认自家的东西到底有没有被对方给随手顺走,“欧也妮!老爹当年可是吃过大教训的!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竟然私下瞒着老爹和他往来?快说,他找你到底什么事?爷爷的刀。他们怕是要把半个法国的金子都给弄到自己的金库里去吧?”
最后,老葛朗台情不自禁地轻声嘀咕了这样一句,语气又羡又妒。
欧也妮假装没听到。
“父亲,是这样的。您应该还记得,我上去巴黎的时候,和这位罗启尔德先生有过往来吧?上次他过来,是想和我一起做件事……”
她并不打算瞒着,把原委简单说了一遍。
反正,但凡关系到钱的事,他绝对不会透漏半分给外人,嘴巴绝对比拉了拉链还要牢靠。
“商人银行?”
老头子差点没跳起来。
虽然一辈子几乎都没踏出过索缪这块地,但若据此认定老箍桶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老古董,那就错了。说起银行、汇票、债券、利息,倘若他肯把肚子里的货色全都倒出来,绝对能够让巴黎最精明的财政大臣也感到目瞪口呆。
“是的。除了存贷,主要还是从事融资和投资……”
老葛朗台摆摆手,打断了女儿的话,“这个不用你说,我知道!”
他低头自己盘算了一会儿,抬起头时,那双眼睛已经变得黄澄澄的,仿佛刚从金子堆里拿出来按上去的。
“乖乖隆的咚!”他压低声,兴奋地搓搓手,“要是干好了,这可是财源滚滚的好买卖!但是欧也妮,要是出了岔子,下场也就和你那个往自己脑袋上开枪的巴黎伯父差不多!”
“是,所以需要慎重。”欧也妮说,“但是父亲,对方的生意头脑,你绝对不用担心。至于我,您想一想,我先前既然能赚到那些钱,自然也有我的底牌。”
“嘎嘎嘎——”
老葛朗台发出一阵短促的乌鸦叫般的怪笑声。
“欧也妮,老爹实在没想到,你怎么突然变得聪明又能干!居然能在那家人的钱袋里插一手!那可是个围得密不透风的储钱罐!但是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被他给算计了!他们比狮子还贪婪,比狐狸还要狡猾!老爹从前就吃过亏!还有,凡事记得要跟老爹商量!老爹替你把把关!”
“我记住了,父亲。”
“好吧,好吧,我的乖孩子,”在可以预见的朝着自己滚滚而来的黄金河流面前,父女之间先前的龃龉全都当然无存了。葛朗台几乎是讨好地看着女儿,柔声细语地哄,“那么,你是愿意和你老爹和好了对吧?父女俩就这么讲和吧!明天就和老爹回去。”
“回去可以,”欧也妮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不用您多出一个铜板的家用,您也可以继续保管家里货柜的钥匙,要是您觉得这样让您感到舒心的话。但您不要限制我们买什么,吃什么。”
葛朗台的脸色一下又跨了。
“欧也妮,你是一定要和你老爹作对到底吗?我可告诉你,你的都是……”
“我的都是你的,我记着这句话呢,”欧也妮打断他的话,“我会定期向您报账的,绝不会隐瞒一个铜子儿的收入。您让娜农给您做事,也要付一年60法郎的年金吧?我自己出的那些,您就当是您额外给我的的年金好了。”
“居然敢这样算计生你养你的老爹!”
老箍桶匠嚷了一声,气呼呼地站了起来,拂袖离去的时候,听见欧也妮在身后说道:“那就不回去了。往后您也别想我会向您报账。”
一切靠金子说话。
虽然,葛朗台本人已经堪称安茹省内数一数二的巨富了。但欧也妮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赚到几乎和他苦心经营一辈子赚到的差不多的黄金,现在,即便嘴里不肯承认,但老箍桶匠在女儿说话时,不知不觉就会带出一种恭听的神气——当然,能让他恭听的,不是欧也妮这个人的本身,而是她所能带来的那些黄金。
所以,现在当他听到女儿嘴里说出这样的话,立刻停住了脚步。
圣母玛利亚啊!那可是数也数不清,说不定会堆得他连密室门都关不上的黄金!一想到女儿瞒着自己大把大把地赚钱,而他却两眼摸瞎什么也看不到,他就觉得一阵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