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定,太平间是不许外包的,能收取的费用也严格限制在“存尸费”和“接尸费”上,通常两三百块钱的样子。
史启光承包给一个叫洛丙生的殡仪商,以前跑殡仪馆生意的,做渠道一块,对殡仪馆门清。刚开始几年,殡仪馆不像现在这么兴,外人不怎么摸得清楚门路,洛丙生闷声发大财。随着殡葬改革,火化取代土葬,殡仪馆才越发出现在人们眼中。这年头,脑子精明的人多得是,殡仪馆能赚钱,聪明人都意识到了,结果可想而知,洛丙生的生意被蜂拥而入的人挤压得厉害,眼瞅着钱一年比一年少,洛丙生意识到,行业已经饱和,再想闷着头发财不可能了。
所以,他四处活动,总算承包下来第二人民医院的太平间,把殡仪馆的一套全搬过来了。
给死者整容、穿脱衣、化妆,花圈、寿衣、盖脸、麻绳等等,还擅自对“停尸费”加价,以前医院一天一百,到了他这边,停尸费三百一天。
老头之所以愤慨,就是不忿洛丙生大发死人财,这是缺阴德的事。
一个花圈,成本几块钱,这里要卖200多一个;寿衣最便宜的500多,一般也要1000到3000,堪比世界名牌了;给死者系个麻绳、整理被褥,就要收200快的人工费。为此,他还定了规矩,这里一概的殡葬用品,都不许从外买,否则拒收尸体。
按照洛丙生一套玩下来,最少也要花2000往上,利润几乎是十倍几十倍的捞。
而蒋阿福,进了这里之后,他亲戚没在,工友怎么可能花钱给蒋阿福买葬用品?这钱花出去,十有**是要不回了,出个存尸费、接尸费就仁至义尽。
所以,洛丙生大手一挥,蒋阿福的尸体就从太平间被推回了住院部,住院部给洛丙生的缺德气得不行,又把蒋阿福推回太平间,但太平间坚决不收——赚不到钱的尸体,收着干嘛?院方多次交涉无果,按照洛丙生的话说,咱们是有合同的,太平间我做主。
刘羽听了很是愕然一会,蒋阿福的尸体不放太平间,难不成放这里烂掉?
太平间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收容尸体的!你洛丙生可好,赚不到钱就把尸体扔出去?你就不怕缺德,生儿子没屁眼?生女儿没奶子?
“你把尸体放我们病房,别的病人怎么办?”一个年轻的护士气得脸色铁青,大声的争吵。
尖嘴猴腮的中年人冷哼一声,理直气壮:“给他们换个病房不就是了?”
“现在床位这么紧,哪还有别的病房?”另一个老护士怒视着他。
尖嘴猴腮的中年人两手一摊:“这是你们的事,太平间包给我们,那就归我们管。”说完,毫不介意围观人群的目光,面无表情的分开人群,丢下尸体不管。
刘羽记住他的面孔,冷哼一声,直接去了苏玲珑的办公室。
去的时候,她正有模有样的趴在桌子上看什么东西,柔顺的黑色秀发自然的垂落,随着窗外的清风轻轻飘拂,将一张精致的面孔半遮半掩起来,平添三分清幽的美感。
刘羽不禁想起第一次见苏玲珑时的感觉,一眼看去,很有吴筠婷的神韵,现在想起来,不禁莞尔,两人是表姐妹,相像也在情理当中。
见苏玲珑看得认真,刘羽就静静坐在一旁,待苏玲珑翻动书页时,余光才瞥到办公室有一个人,猛然抬头,发现是刘羽,抑制不住的露出一丝笑意,可转念间,便又绷着脸,以冷淡的口吻发话:“想吓死人啊?”虽然这样说着,却还是给他递过一杯水。
“什么事这么急?非要我过来?”刘羽对她的态度见怪不怪,喝了口水才淡笑着问道。
苏玲珑一肚子话想说,刚接手医院,要干的事太多了,这个星期她都是忙活得半夜,其中辛苦不少,早想找刘羽吐吐口水,可话到嘴边,冷不丁想到他是自己未来的表姐夫,便又意兴阑珊,坐下来,轻轻皱了皱眉:“也没什么,就是有件事挺烦的,需要你帮个忙。”
说到烦事,刘羽便想起住院部看到的一桩事,登时皱起眉毛:“别的事待会再说,我问你,你医院的太平间怎么回事?闹得那么凶你没管管?”这话有几分责备的意思。
苏玲珑皱着的眉毛一阵晃动,表情愕然的望着刘羽:“我要说的就是太平间的事!”
好吧,真巧……刘羽眉毛舒展开,微微颔首:“你跟对方交涉过吧?那边什么态度?”
“哼!说起来就气人!”苏玲珑秀眉微挑:“包了太平间的是一个叫洛丙生的人,史启光在的时候还好,最近几个月医院领导层不稳,他就变本加厉,这几天有个叫蒋阿福的死者亲属不在,没钱买葬用品,他就把死者尸体推出太平间,闹得住院部医生护士意见非常大,类似这样的事,前几个月发生不止一次,不过最后都是院方掏了点钱,息事宁人。”
“不止一次?”刘羽目光闪了闪:“就算他是承包方,也不该这么肆无忌惮吧?有后台?”
“后台没有,无非就是跟社会上的人认识,院里的人都怕他,加上有合同,站住了脚,院方也只有忍气吞声了。”
“我来之后,刚好就发生蒋阿福的事,跟他交涉过。”苏玲珑本就冷峻的脸蒙了一层寒霜:“我的意思是,尸体无论如何必须接受,存尸费院方可以暂时垫付,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他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