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们私下里猜测汪克斌的来历,觉得他虽然年幼,却有武进士的功名在身,只在火枪二队当个队副,并不是什么显要的官职,所以只是普通的汪氏家族成员,比如是汪克凡的同族兄弟一类的。
如果他真是汪克凡的近亲,怎么也得当个哨官营副什么的,或者在参谋部和后勤部谋个清贵而安全的职位,没必要冒着危险放在前线部队。
虽然如此,汪氏家族在楚军里的影响依然很大,当年横石里的老兵大多成为了中层军官,随便拉出来一个汪家的远亲,大牯牛这种普通小兵都得罪不起。
在大牯牛想来,汪克斌到底是顶头上司,又是汪家的人,和他搞僵了绝没有好果子吃,所以巴巴找来向汪克斌赔罪。
汪克斌白天挨了队官的呵斥,心里还憋着气,看大牯牛怎么都不顺眼,说话的态度就有些恶劣,幸亏大牯牛是个好脾气的软性子,一个劲地赔情赔罪,汪克斌的脸色才好看了点。
跟着大牯牛一起来的还有吴老兵和朱华珪,吴老兵察颜观色,见缝插针,劝道:“汪队副,您老身份贵重,何必和弟兄们一般见识。咱们普通小兵就指望靠军功挣点赏银,您将来却指定高升,这份功劳就让大牯牛得了吧。”
汪克斌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行!赏银什么的无所谓,但大牯牛抢了我的军功,总得给我一个交代!”
今天是汪克斌第一次上战场,心气憋得很足,准备一鸣惊人来个开门红,立下大功给汪克凡看看,令他非常生气的是,几次绝好的机会却被大牯牛破坏了,这件事当然不能这么简单就完了。
见他态度坚决,大牯牛心里害怕,说道:“我今天打死了两个鞑子,要不然这份军功我不要了,都记到汪队副的身上……”
汪克斌大怒:“你这是腌臜我吗?只要你不捣乱,我一样能打死那两个鞑子!”
大牯牛更加慌张:“那怎么办?要不然,我给你磕头赔罪?”
说着话,他就准备俯身下跪,旁边却突然伸过一只手,把他拉了起来。
朱华珪身为通山王嫡子,可看不惯汪克斌这副公子哥的做派,拉着大牯牛冷冷说道:“别说那么多了,走吧!自己凭本事挣军功,凭什么要对人低三下四的。”
要说公子哥的脾气,朱华珪的底蕴可比汪克斌深厚得多,但历经家破人亡的惨祸之后,他变得成熟稳重,和当年判若两人,但是,骨子里的那股皇室宗亲的傲气并没有消失。
“别走!你这话什么意思?”汪克斌却恼了,上前一把扯住朱华珪。他自幼在父兄的庇护下长大,基本上一帆风顺,少年人敏感而自尊,听出对方的话里带着轻蔑的意味,立刻强烈反弹。
朱华珪脸上怒色一闪,啪的一声,把他的手打到了旁边:“汪队副,请你自重!”
这一记声音清脆,汪克斌落了面子,更加恼怒,想也不想就挥拳反击,两个人随即厮打在一起。
这几年在汪克凡的督促下,汪克斌一直在练习武艺,拳脚上比普通人强了许多,朱华珪从军后也在不断训练,但他终归底子太薄,转眼就吃了好几记重拳,口鼻鲜血直流。
两个人越打火气越大,下手越来越重,朱华珪瞅准空当,一拳砸在汪克斌的眼角,汪克斌窝心一脚,把朱华珪踢倒在地,又紧追着上前一阵拳打脚踢。
“这小子好狠!”吴老兵悚然心惊,汪克斌眼看已经打了性子,目露凶光,下手又黑又重,简直像要拼命的样子。吴老兵连忙上前拉架,却怎么都拉不住他,眼看再打下去要出事,咬咬牙猛然拔出佩刀,刀尖直指汪克斌的胸口。
“汪队副,卑职不敢得罪您,但今天要是闹出了人命,大家都是死罪!”以吴老兵的性格,本来不敢对上官亮兵刃,但他多少知道一些朱华珪的来历,这才鼓起勇气,用暴力手段制止了这场殴斗。
被雪亮的钢刀逼住,汪克斌终于冷静下来,看着满脸鲜血,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朱华珪,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一屁股颓然坐在了地上,心里后悔无比。
听说这件事后,王奕不敢隐瞒,连忙向汪克凡报告,并自请处罚。他肯定负有管理不严的责任,但事情牵扯到自己的亲弟弟,以及通山王嫡子,本着严于律己,宽于待人的原则,汪克凡只在口头上批评了几句,却连夜把汪克斌叫到自己的帐中。
汪克斌虽然打赢了这一架,自己也挨了好几下重的,尤其眼角那一拳最狠,当时还不觉得什么,这会儿整只眼睛却像金鱼一样,鼓鼓囊囊肿得老大,眼睛根本睁不开,只能眯成一条线向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