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是收麦子的季节,平溪生产大队种的麦子并不算太多,打下来麦子就是用来交公粮的,每家每户只能分到很少的一点。没办法,麦子产量低,还是种玉米大豆高粱什么的产量高,这样大家才能吃饱饭。如果不是要交公粮,大家宁愿再少种麦子呢。
所以每年的麦收,大家竟然也说不上多忙,割麦子,收割,打麦扬场,最后晒干了收拾起来称一下斤两,陈有福乐了。
今年收成不错,交了公粮后还能剩下一些,到时候大队里每户人家能分几十斤麦子,消息传出去,大家伙自然是高兴了。麦子磨成面好吃,就算不舍得吃,拿去换粗粮,一斤麦子能换两斤粗粮,怎么说都是好事。
就在生产大队里人都乐呵的时候,顾家人都看傻眼了。
今年他们自留地里也种了一些麦子,也是想着到时候换粗粮用的,看到今年生产大队的麦子大丰收,他们也没太当回事,只想着可能今年就是收成好,老天爷给饭吃。
当收自家麦子的时候,他们也感到麦穗好像比往常格外沉甸甸,碾麦子的时候,也觉得麦粒子比往年显得格外饱满,但即使到了这里,他们也没多想。
甚至当别家路过他们家摊出来晒的麦子,瞪着眼睛说你们家收了这么多的时候,他们也没多想。
一直到晒干了上称量的时候,他们才惊到了。
全家这么多人,一共就一亩半的自留地种了麦子,他们竟然收了三百五十斤的麦子!
这就意味着,大概亩产两百三十斤!
亩产两百三十斤是什么概念呢?
平溪生产大队位于黄河中下游流域,挨着山,气候不算太好,土壤也不算太肥沃,一般来说正常亩产是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斤,再差一点的地可能是收成不到一百斤。
上等的肥田,赶上好季节老天爷给饭吃,也就是两百斤。
但是现在,顾家一亩半的麦地竟然打下来三百五十斤的麦子!
苗秀菊都不太信:“别是称错了?再给我过过称。”
顾家几个儿子听了,又把一袋袋麦子放在从公社里借过来的大称上来过了一遍,又掰着手指头算,最后顾卫东算下来:“娘,就是三百五十斤半,还有个余头呢!”
苗秀菊这次是真信了:“老天爷真是对咱家好,今年收成这么好!我听着王富贵家两亩地才收了三百斤,还在那里傻乐呢!咱们家一亩半地竟然有三百五十斤,这传出去可是从来没见过的高产。”
顾卫东点头:“今年整个收成都好,咱生产队的地一亩地也有一百多斤,今日我还见有福了,有福也在那里乐呵,说要写报告给公社里。”
苗秀菊看着自己家颗粒饱满的一袋袋麦子,心里自然乐开了花,不过她想了想:“你们几个可记住了,这事不能外传,传出去别人可得酸咱们,问咱们怎么伺候的庄稼,你们能说出个一二三吗?你们说不出来人家可能认为咱藏私,所以这件事就偷着乐了,谁要是大嘴巴给我去街道上嚷嚷显摆,我直接给他耳刮子!”
苗秀菊这一说,底下几个儿子媳妇顿时不吭声了。
沈红英确实是想去街上显摆面上有光的,现在自然是努力地闭闭嘴,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多话。
娘厉害着呢,不能惹。
大丰收了,苗秀菊高兴,万年罕见地拿出来小半袋麦子,让顾卫东去集市上磨成面,到时候给大家蒸小馒头吃。
孩子们一听都乐傻了。
白面馒头,这辈子没吃过,今年总算是可以尝一尝了。
大人们也都咧开嘴笑,大丰收了,确实可以稍微吃点好的。
顾卫东到了公社里的集市上,先把麦子放在那里让人家磨着,他自己跑去了附近的银行里。
银行里是收金子的,收金子的时候拿出一个比色卡来对着比,你的金子颜色和哪个一样就是什么成色,这种成色决定着人家收购的价格。
银行里的工作人员比了一番,给顾卫东的金戒子定了一个“99”金。
顾卫东不懂:“99金?这是啥意思?是好还是不好?”
他觉得自己去了一趟城里,又和知青请教了很多事情,自己应该懂了许多,但他现在发现,这个世界上他不懂的事情太多了。
工作人员笑着看了他一眼:“99就是最好的了,金子不可能完全是百分之百的金子,99成金就是最高的等级了。”
这个和当前的技术有关系,金子只能是99成的。
顾卫东一喜:“那,那能卖多钱啊?”
工作人员沉了分量,又计算了下:“能卖八十四块。”
顾卫东听了八十四,虽然早就有预料了,但依然是笑开了:“行,行,卖八十四,麻烦就帮我卖了,我卖!”
顾卫东很顺利地将这个金戒子卖掉,换回了崭新的八十四块钱,八张大团结,四张一块的,都是拿在手里一甩就脆响的。
人家工作人员还给了一个信封,帮他装在信封里。
顾卫东揣着这信封放在衣服里,一出门就东张细看的,满脸提防,生怕别人抢他的钱。后来走了几步,发现别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他才猛然醒悟过来。
你越是不自在,别人越是怀疑你,说不定小偷就瞄上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