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鎏英卸掉一件件铠甲和兵刃,换上素装,拿着令牌进宫。他知道近京营交接在即,知道孙得望等人一片狼子野心,但他还是必须这么做。
正如他在信中告诉舒云澜的。
对于接管近京营一事,他实则有心无力,他既无大哥的智谋,也没有闻君衍的手段,如今已经是苦苦支撑,但即便如此,依旧奏效不大。
想他舒鎏英也曾豪气万千,胸有丘壑,杀敌无数,但现在却如同废物。
究其原因在二。
一是战场上,大哥折断双腿救他,父亲临阵脱逃。这两件事,让他一身豪气刚勇尽碎,再没有大丈夫俯仰天地的气度。
二是在京城,明知父亲龌龊可怖,却还存心包庇,以致大哥中毒濒死,妹妹心神俱荡险失性命。这让他过往刻意压制的惊惧害怕尽数浮出,警觉自己竟是懦弱无能小人。
有这两点,任凭再怎么大丈夫,都能成废物。
可他不甘如此,想他还有保国安民之志,还有扫敌护家之责,如何能就此与宵小为伍。
所以,他必须重新站起来。
而要重新站起来,就必须从彻底跪下开始,所以他必须亲自来告。
舒鎏英三跪九叩,从宫门口一路跪到御书房,膝盖和额头的血染红皇宫的地砖,开出一条血路。这条路或许是不归路,但却是大丈夫顶天立地之路。
“罪臣舒鎏英要状告连鸿祯临阵脱逃、卖国求荣,今子告父,既是出于公义,也是出于私怨,因连鸿祯杀我三哥,又意图谋害兄长、嫡妹及罪臣,臣实是忍无可忍,请圣上明察。”
“罪臣舒鎏英要状告连鸿祯,请圣上明察。”
“罪臣舒鎏英要状告连鸿祯,请圣上明察。”
舒鎏英跪一次,叩一次,就说一次,顺着血路,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子告父。
舒云澜醒来,看到舒鎏英的信后,当即气急攻心,喷出一口鲜血。
“小姐!”
舒云澜身体摇晃,一只手忽然将她稳稳托住。却是刚从宫里出来的闻君衍,他双眸锐利冰冷地看着舒云澜,恨她全然不顾自己身体。
可他出口却是嘲讽,“后悔自己醒来?”
舒云澜身体虚弱,但目光却亮得吓人,“我后悔的是,没有亲自去西南和大哥他们共进退;我更后悔,守在江北,相信你会为我打开西南。”
闻君衍眸色顿沉,齿间冷厉,“你说什么?”
舒云澜掰开他的手,一字一顿道:“是我亲自送了把柄给你们,是我,毁了将军府!”
若要说恨,她恨的是自以为聪明,却还相信人形,天真的自己!
既是与如狼的世道夺食,又怎么能轻易将最软弱的地方展露!
闻君衍笑了,可眸中却冰冷得骇人,“你们?你将我与周清叙相提并论?”
舒云澜嘲讽看他,“闻君衍,不然你以为,你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