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那只空匣子,失窃的宝物里头有一只雕刻九条龙的金盆,那是前几日他吩咐丁烛拿了金子去让人精心铸造的。看得出,炅二子对九龙纹隐金盆觊觎已久,仿造的这只金盆于昨日刚刚被他收入暗匣,夜里就遭人盗了去,难免会令他怀疑到女婿头上!但此时此刻,他也希望这事儿不是二子所为,希望他万万不要做出令娘子伤心、令他们痛心的事来!
武侯爷在书斋琢磨着“炅二子”这个人时,上官庭轩则独自回了房。
他坐在房中,持起桌上一只琉璃杯,以手指转动着,晶莹剔透的杯子上映出他的面容,他不笑的时候脸色相当骇人,眼睛如两潭冰冷乌浊的死水,眉宇间多了一分戾气。
他看着这盏琉璃杯,心中想的却是那个看似弱弱无奇的“炅二子”,指尖一用力,“咯!”一声脆响,通透漂亮的琉璃杯裂成了两半,被他握入手心一揉,再缓缓松开拳头,碎杯子已变成一堆粉末,纷纷从指缝洒落。
他霍然起身,大步走出房门,直奔潜龟院!
潜龟院,正房内宅。
武天骄坐于梳妆台前,持着梳子正在梳发,两眼却望着镜子里的另一道身影。
一只手悄悄移过来,而后她手中的木梳被人接了去,轻轻地梳着她的发。
她仍看着镜子,看到相公站在身后,梳子在他手里轻得像风,拂过发丝,带来清凉舒爽的感觉,她舒服地眯了眼。
他梳拢她的发,捡起梳妆台上一根火红的绸带往发上系了个双心结,没有繁琐的高髻发式,只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束,他再掬起那一束长发,放在唇上,贴吻如丝般清凉柔滑的发,汲取发上的幽香。
不知为何,他越来越多地发觉娘子的可爱之处,越来越多地恋上她的一颦一笑,甚至连她浅浅的呼吸都能撩动他的心弦。
不知何时,她已悄然霸占了他的心!
“娘子!”他持起她的手,五指交握,在她耳边轻轻道,“我昨夜做了个梦……”
“嗯!”她眯着眼,像猫儿那样慵懒的、撒娇般地倚入他怀里。
抬起与她紧紧交握的那只手,他隐隐听得一阵失速的心跳,不知是她的心已开始悸动,还是他自己的心乱得无法再去掌控,被那双大大的眼眸凝望住,他竟有些紧张,屏了呼吸,正欲说出那个“梦”,猝然,笃笃一阵敲门声打破了一室旖旎。
他拧紧眉端,不知门外是哪个莽撞之徒,来得真不是时候!
她也皱了眉,气恼地嘟着嘴,“一定是鹊儿这死丫头,我这就去打发了她!”起身,一开门,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原本皱起的眉毛忽又往上一挑,她微讶地唤了声,“表哥?”
上官庭轩腰佩长剑,脸泛桃色,冲表妹献上“春”意盎然的一笑,“表妹,小兄有一套精妙的剑法想练给你瞧瞧!”
一言奏效!
武天骄兴冲冲地取了把剑,迫不及待地拉起表哥的手往院子里跑,“走!咱们到院子里练剑去!”
喜来宝黑着一张脸,蜗牛似的一点点蹭出房外,到院子里一站,红眼睛绿眉毛的,手里只差没拎把菜刀,好让人一瞧便知这位是专做人肉包子的黑厨!他瞪着桃花表哥那一身嫩肉,恨只恨自己的目光不能化作了绵里藏刀的利器,把这个专门诱拐他人之妻的骚包给一顿痛宰乱剥,以解心头之气!
瞧那表兄妹摆好了架势,预备、开始——
得!又是一套眉来眼去剑法!
那朵烂桃花所谓的精妙剑法,原来是扭腰摆臀,长袖一挥,端的是花枝招展,尽显风骚!
偏偏小辣椒一脸花痴状,被桃花表哥那几招卖狗皮膏药似的烂把式唬得连她相公姓啥都不知道了,净在那里追星似的绕着表哥打转转,害得自家相公在一旁狂饮酸醋不嫌够,两根眉毛全给竖成了菜刀状!
花圃边紫影一闪,鹊儿慌慌张张地奔了过来,拽住姑爷的袖子往后拖开几步,“姑爷,您怎么站在这里,万一小姐或表少爷不小心把剑挥了出来,可不得伤着您?”
小丫头可不是瞎操心,这不,话刚讲完,眼前已惊现剑芒,原本握在上官庭轩手中的长剑突然脱手飞出,直直射向喜来宝!
鹊儿惊呼出声。
喜来宝似乎吓得腿软,往地上一坐,恰恰躲过这飞来横祸!
上官庭轩跑过来捡剑,也不道歉,甚至连看都没去看跌坐在地上的人儿一眼,捡起故意抛飞的剑,他抚着剑身自言自语:“果真是真人不露相!”
蚊鸣似的自语声,喜来宝并未听到,只听得娘子在那边催促表哥快快过去陪她再练一遍。
上官庭轩飞快回到佳人身边。
喜来宝却几乎气破肚子,自个相公险些入了枉死城,当娘子的连问都不问一声,只急着把表哥招回身边去,真个恨得人牙痒痒!他站起来,从两排牙齿里磨出一句话:“鹊儿,快去书房给本姑爷取文房四宝来,本姑爷今儿个心情好得不得了,想给娘子画张像!”
鹊儿取来了文房四宝。
把纸往花圃中间的石桌上一铺,喜来宝卷起袖子,手一伸,拎菜刀似的把支毛笔拎在手中,刷刷刷,一气呵成一幅旷世佳作。
鹊儿往纸上一看,目瞪口呆!姑爷画的这个是小姐吗?她横看竖看,画里头的东西咋就不像个人?
小丫头一会儿瞧着这画,一会儿望一望院子里的小姐。小姐像是累了,表少爷正掏出一条雪白的帕子帮她擦汗,两人靠得很近,亲昵的举动,暧昧的眼神,连她看了也直皱眉,再看看姑爷的画,突然明白:小姐与姑爷之间夹着个居心叵测的表少爷,就如同画中之物,忽如一夜春风来般的绽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