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房梁上有了细微的响动——喀咝、喀咝,灰尘扑簌簌往下落。
他屏住呼吸,霍然转身,抬头一看……这一看,他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吓得够呛!
他看到一个人,一个悬在房梁下的死人!
艳红的绣花鞋荡在半空,悬梁自缢的女子长发披散,盖在脸上,身穿彩锦宫装,正是画中的女子!
方才他看遍了整间屋子,分明没有这悬在梁上的死人,她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令他更觉恐怖的是,女子衣袖外的手与衣领上裸露的肩,皆已腐化成森森白骨,披散的长发内掩藏的赫然是一颗骷髅头!
这女子想必已死了很久,肉身腐烂,余下的只是一具骸骨!
他怔怔地看着这死人,脑海里只浮现一个字——鬼!
一股阴寒的风从屋子底下冒出来,原本裹住骸骨的一袭彩锦宫装,被风一吹,一片一片落下来,像彩蝶一样漫天飞舞,煞是好看!
喜来宝却没有心思去欣赏,他整个人已完全骇呆了,两眼发直地看着悬在梁上的那具白森森的骸骨,它居然在挣扎、扭动,试图挣脱套在颈部的绳索!
画上的字不停地滴落血珠,屋子的窗户被风撞开,吱呀吱呀地摆动,阴冷的风在壁缝中穿梭,摩擦出奇异的声音:似低吟、似轻叹、似哀泣……
火折子光焰摇曳,猝然被风吹灭,屋子里一暗,所有诡异的声音瞬间消失!
他强自镇定,重新擦亮火折子,再看这屋子——窗户仍关得紧紧的,梁上空无一物,连画上的血字也消失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错觉!
他的指尖已在发抖,再也不愿在这诡异阴森的屋子里多待片刻,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座院落。
重新扣好院门上的锁,他一刻不停地奔向有灯光的地方,冲入一道月牙门,在长廊拐角冷不丁撞上了一个人。
“姑爷,您跑到哪里去了?小的找了您一整天了!”
喜来宝定了定神,抬眼一看,原来是府中一名护院。
他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地问:“找我有事吗?”
“侯爷正在书房等您,您快随小的过去吧!”
好不容易找着了姑爷,这名护院忙挽住他的胳膊不放,硬是将他拉向卧龙院。
喜来宝心中惊疑不定:这么晚了,侯爷还在书房等他,难不成……他已知道他今夜擅自闯入了侯府禁区?
兀自猜测着,不知不觉已到了卧龙院的书房。
护院敲敲房门,“侯爷,小的已将姑爷请来了!”
“快让他进来!”
听这眯眯拔尖的声音,房里的人想必已等得不耐烦了。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力持镇定,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书房内燃着一支蜡烛,光线昏暗。
武侯爷端坐于书案旁,烛光摇曳,照得他脸上忽明忽暗,难以分辨他此刻的表情是喜是怒。
喜来宝径自走到他对面坐下,闷声不响地看着他。
武侯爷目光深沉地盯着坐在面前一声不吭的人儿,突然问道:“二子,你当真是为了本侯允诺相赠的那些奇珍异宝,才与骄儿拜堂成亲的吗?”
喜来宝目光微闪,却不答话。
武侯爷叹道:“我也不管你当日是抱着怎样的目的与骄儿成亲,如今木已成舟,你二人已是夫妻,你也该好好与她过日子,别整日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喜来宝暗自松了口气,道:“岳父大人教训得是,只是娘子对我有诸多不满,整日打闹也实非我所愿,还请岳父大人明鉴!”
听得出女婿言中也有诸多不满,这对冤家是当局者迷,那就由他这旁观者来指点迷津:“你只看到骄儿对你有诸多不满,却未看到她对你的那番执着!”
“执着?”喜来宝苦笑,能令小辣椒执着的只有一件事——整人!为人妻该做的事:洗衣煮饭,她一样也不会,只知挖空心思整日整夜来折腾人!
“你还不够了解自己的娘子哪!”武侯爷似乎已看穿他心里的想法,摇头一叹,“我的女儿性子不但泼辣,也很倔强,有时连我这当父亲的也劝不住她!此番,她甘愿与你这样一个文弱书生拜堂成亲,一心一意想让你习武强身,盼你能成为有志向、有作为的大丈夫,她这番心思,这番举动,只执着于你,难道你还看不出来,骄儿已对你动了情吗?”
小辣椒对他动了情?喜来宝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画面——红衣如火的娘子一手挥鞭,一手抡斧,冲他磨牙瞪眼,这个模样算得上是对他动了情?
他狐疑地瞅瞅对面那奸诈的老狐狸,这父女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想拿他当猴耍?
“岳父大人,您别再兜圈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小婿一定洗耳恭听!”
这小子,贼精!罢罢罢,索性与他挑明了讲:“从明日起,本侯不希望再看到你夫妻二人打打杀杀,势同水火!骄儿再刁蛮任性也是你的娘子,你应该多迁就一点,别总是惹她不开心,害她弄伤了自己!娘子就是要与你携手相伴一生的人,你要是有这个觉悟,就不该躲躲闪闪,整日逃避!”